謝長離沒有動,那雙因酒意而更顯深邃的眸子依舊鎖著她,重復問道:“為何生氣?”
江泠月心知瞞不過他,這人洞察力驚人,自己那點掩飾在他面前恐怕無所遁形。
何況也沒有很用心的去裝。
她索性也不再強裝笑臉,微微側開臉,語氣平淡地開口:“沒什么,不過是聽到些閑碎語罷了。”
“說了什么?”謝長離追問,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江泠月還未回答,季夏已領著粗使婆子抬了熱水送入凈房,氤氳的熱氣稍稍驅散了些許屋內凝滯的氣氛。
江泠月趁勢推了推他,“水備好了,你先去沐浴,一身酒氣。”
這次謝長離順著她的力道動了,卻沒立刻往凈房去,而是對垂手侍立的季夏道:“方才外面嚼舌根的是哪處的人?”
季夏垂著頭忙回道:“回大人,聽著像是府里灑掃的兩個婆子,已經讓孟春姐姐斥責過了。”
“告訴管事,每人領十板子,罰一月月錢。若再有人非議主子,直接發賣出去。”謝長離淡淡道。
季夏心頭一凜,連忙應下:“是,奴婢這就去傳話。”
“等等,”謝長離叫住她,“再去廚房拿些醒酒湯來。”
季夏應聲退下,屋內又只剩下兩人。
謝長離這才看向微怔的江泠月,“府里人多口雜,難免有些不知分寸的下人。既入了府,日后這類事不會少,無須為這等小事動氣,處置了便是。”
他的話語簡潔,卻告訴江泠月無須忌憚,放手去做。
江泠月望著他,心中那點因外人比較和議論而生的郁氣,竟奇異地消散了大半。她自然知道嫁入這樣的高門大族日后少不了是非,卻沒想到他會如此直接且強硬地替她撐腰立威。
“快去沐浴吧。”她聲音緩和下來,甚至帶上了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輕軟。
謝長離這才轉身走向凈房。
江泠月輕輕舒了口氣,走到衣柜前,為他找出一身干凈的寢衣。聽著凈房內傳來的隱約水聲,她看著這間依舊顯得有些空曠冷硬的婚房,忽然就覺得好像也不那么空曠了。
不一會兒,謝長離換了寢衣出來,墨發微濕,隨意披散在身后,少了幾分平日的冷厲,多了幾分慵懶隨性,季夏也適時送來了醒酒湯。
謝長離接過,幾口飲盡。
夜已深,紅燭噼啪作響,跳躍的火焰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交織在一起。
“安置吧。”謝長離開口道。
江泠月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些,她輕輕點了點頭,“好。”
紅帳緩緩落下,掩住一室燭光,也掩住了這新婚之夜的萬千思緒。
窗外月色朦朧,仿佛也羞于窺探這洞房內的光景,唯有屋檐下的紅燈,依舊靜靜地散發著喜慶柔和的光暈。
……
五皇子府。
趙宣獨自在書房,立在窗前凝視著夜空。
今日一早他就被事情絆住了腳,前幾日父皇交給他一件差事,本來十分順利,不知為何今早偏出了岔子。
他知道肯定是謝長離動了手腳,偏他還不知道他在哪里動了手腳,忙了大半日才把這個窟窿補上。
等他忙完,謝長離跟江泠月已經拜了天地。
他嗤笑一聲,謝長離以為他今日會去他的婚禮搗亂?
他不會的。
江泠月是個什么性子他比誰都清楚,狠起來那是連自己都能送進地獄的人。
她既然決定嫁給謝長離,眼下絕不會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