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未亮,司燁起了身,他動作很輕,走到屏風外,御前太監雙手捧著龍袍從外間走進來。
他穿戴整齊,走出屋門,張德全奉上鎏金手爐,抬頭看天,“陛下,今兒的天格外陰沉,怕是要下雪了。”
司燁微微仰頭,“今冬的第一場雪,是該落了。”
聲音低沉,帶著些許壓抑的冰冷氣息,張德全不覺多看了司燁幾眼,按說昨晚他歡愉了,今兒不該是這般神色。
又想到棠兒的事,張德全覺得陛下應該是為棠兒的事苦惱,皇帝認女兒,只要過了滴血驗親這一關,旁人就說不得什么。
難就難在這生母身份該如何寫。
······
陰沉沉的天,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落在瓊華宮的檐角庭院。
緊挨著正殿連著一道廊廡,穿過就到了偏殿,屋里擺著小孩子喜歡的木偶人,紙鳶,彩燈,撥浪鼓·······
這些都是江枕鴻托魏靜賢拿來的。
棠兒垂頭看著手里的紙鳶,眼淚落在紙鳶上,洇濕一小片。
低低道:“娘,爹爹是不是知道我不是他的孩子,不要我了,所以才讓魏叔叔將我的東西都送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窗外白茫茫一片,一滴淚順著盛嫵的臉龐滑落。
她好像看到了那道挺拔的背影,獨自一人,落寞的消失在茫茫風雪之中。
她將棠兒抱進懷里,壓著嗓子里的酸脹,緩緩道:“娘原本想著等你長大了,再告訴你這些事,可如今,事情到了跟前,娘便不瞞你了。
你是否還記得娘跟你說過,這世上除了娘,最疼你的人就是你爹爹。”
棠兒在她懷里悶悶的點頭,“記得,可棠兒不是爹爹親生的。”
小人兒說這話的時候,委屈的肩膀直顫。
盛嫵溫溫道:“娘嫁給你爹爹的時候,他就知道娘懷了你。”
聽了這話,小人兒從她懷里抬起頭。
盛嫵又將撥浪鼓拿到棠兒面前:“你看,這是你未出生前,你爹爹給你買的,還有那個人偶,是你滿周歲時,你爹爹親手雕刻的。
他那雙拿書執筆的手,第一次為你拿起了刻刀。手上磨了繭子不說,還劃破了手指。
你出生后,第一個抱你的人是他,你會說的第一個字就是爹,他教你走路,讀書識字,明事理,這么多年將你視若己出。
這樣的父親,便是沒有那一層血緣,又有什么關系呢!”
她伸手擦去棠兒眼角不斷落下的淚:“娘小時候沒有得到的疼愛,你都得到過。有疼你的爹爹,祖母,哥哥,這些都是娘小時候渴望而沒有的。
眼下這些東西,都是爹爹和哥哥過往送你的禮物。
他們送這些來,不是不要你,是想告訴,即便現在你不能夠在他們身邊,他們也一樣疼愛你。”
棠兒聽懂了,淚珠子依舊止不住的掉,她想爹爹,想大哥和祖母。
想到以后要和他們分離,棠兒緊緊咬著下唇。
盛嫵將她再次抱進懷里,感受她小小的身軀在懷中微微顫抖,心越發的疼。
“想哭就哭,在娘面前不用故作堅強。”
棠兒聽了,重重的哽咽幾聲,這些日子憋在心里的苦楚,如潮水般洶涌至喉嚨口。
“嗚嗚嗚·······棠兒想讓娘和爹爹在一起,想回梅城。”
盛嫵仰起濕漉漉的面龐,瓷白的肌膚映襯著窗外漫天的大雪,美得出塵,也讓人心疼。
深墻庭院一角,魏靜賢身著一襲紫色直襟朝服,披著一件玄色大氅,身姿筆挺。
視線穿過茫茫大雪,靜靜的望著她,被折翼關在籠子里的鳥兒怎么會快樂呢!
風雪帽上的銀狐毛,落了一層雪,若是有可能,他愿意做她的翅膀,全力帶她飛出這方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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