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嫵未給他一絲回應,但司燁知道她聽到了。她與江枕鴻的六年,已成事實。
阿嫵怨他,他也怨她,可怨來怨去,他還是愛她,舍不掉一點。即便心里再難受,也不得不接受。
而今,江枕鴻有了別的女人,阿嫵的心遲早會回來。
太醫說,她一連中毒兩次,要好好將養身子,不然,傷了根本,別說要孩子,能不能活到老都是問題。
他想和阿嫵生孩子,想和她白頭到老。
他知道她能聽見,繼續道:“阿嫵,朕知道你不喜歡宮里,可朕是皇帝,肩上扛著萬民生計,朕大半人生都要鎖在這里。
你就當可憐可憐朕,給朕生個兒子,等他長大了,朕把江山交給他,卸了這重任,咱們離開這兒,蓉城,西川,江南,你想去哪,朕都陪著你去。”
“········”
“你不說話,朕就當你應了。”
窗外又下起淅淅瀝瀝的雨,屋里生了地龍,暖洋洋的,司燁摟著她,眉間舒展,呼吸漸沉。
盛嫵緩緩睜開眼,凝著睡在枕側的男人,劍眉斜飛入鬢,鼻梁挺直如峰,精致的唇不似眉眼間的冷峭,薄厚適中,柔軟粉嫩,那是他臉上唯一柔和的一筆。
他閉著眼睛,睫毛纖長微翹。不似二十六歲的威嚴帝王,恍惚還是那個睡在她枕側十八歲的少年郎。
可只要他睜開眼,那眼中的凌厲精光,會讓人不覺的想避開。
人終究是不一樣了!
未進京前,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還會和他同榻而眠。她以為此生都不會再和他這個人有任何交集。
六年,不是六個月,她不愛他了!
十三歲遇見他,覺得他是這世上最好的男子,他一笑,自己的心臟就砰砰亂跳。
可現在,躺在他懷里,她內心沒一絲悸動。聽他許諾未來,她覺得那像笑話一樣。
她二十三歲了,不是當年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她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陰云中的一束光,哪抵滿室傾泄的日光。
——
芳婷院,細雨如織,窗外才植的紫藤,挺過了這個冬天,來年應會開滿紫花。
可惜!阿嫵看不到。
江枕鴻飲完了壺中最后一口酒,靠在羅漢榻上,目光直直望著不遠處的床榻,紗帳輕垂。
模糊中,他好像看到床上躺了個人。
他輕喚:“阿嫵!”
好像聽見一聲:“二爺。”
江枕鴻站起身,快步往那走,一把掀開紗帳,床鋪整潔,和她走時一樣,上面還鋪著春季的薄被。
沒有那個身影,空的!如同他心一般,空蕩蕩的。
他緩緩仰起頭,長睫微顫,晶瑩的淚滑入鬢間,喉嚨里傳出一聲低沉有力的哽咽。
那聲音像是被壓抑的火山噴發,短暫有力,刺破了一室寂靜,滿是苦楚。
他娶她時,把她當妹妹,當親人,他打心里憐惜她。可慢慢的,這種憐惜又多了另一種情感。
似窗外細雨,無聲無息,潤入心田。
她總在日暮時,牽著棠兒的手,靜靜的站在紫藤下等他下值。
刮風下雨時,她就站在廊下,看見自己來,淺淺的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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