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的暑天如同蒸籠,格外悶熱,她頂著正午的艷陽,腳步輕快地穿梭在人群中。
汗珠浸濕了灰撲撲的衣襟,她毫不在意,心里只想著棠兒和春枝,她滿心迫切與激動,
街道兩旁,各式各樣的小攤販吆喝聲此起彼伏,賣糖人的、耍雜技的、賣扇子的……熱鬧非凡。
棠兒喜歡蝴蝶樣式的糖人,喜歡吃紅糖糍粑。她走到攤子前,先掏出幾枚銅板給攤主,這一路她買吃的,多次被人當乞丐驅逐。
后來學聰明了,先掏銅板放到人家的攤子上,攤主就不會趕她。
她肩上背著粗布袋子,一手拿著糖人,一手提著包紅糖糍粑,問路人廬川學府怎么走。
尋到了廬川學府,又問河邊漿洗的婦人:“這位娘子,梅花巷怎么走?”
婦人直起腰,聽慣了大嫂,柱子娘,頭一次被人喚做娘子。她愣了一下,又將人打量了一遍,才抬起濕漉漉的手,往前一指:“順著河邊這條林蔭小道,走到頭就是了。”
“謝謝娘子。”
盛嫵說罷,就往那處行,走了沒幾步,就跑了起來。
漿洗的婦人,看著她的背影,疑惑:“稀奇了,說話文縐縐的,聲音也好聽,怎地是個乞丐模樣呢?”
盛嫵氣喘吁吁的跑到巷子口,這個地方,是她從二爺的山川游記上看到的,二爺喜歡蓉城這個地方,還說等孩子們都大了,就帶她來這里游玩。
她讓春枝在梅花巷買一處宅子,門前種上兩棵紫藤,她來了便能找到她們。
盛嫵止步在梅花巷前,魏靜賢給她的藥水,已經用完了,這些日子,她都是用草木灰涂臉。
怕棠兒一會兒認不出她,扭頭跑到河邊,將臉和脖子都洗干凈,又把手使勁搓了搓,蘸著水將額前凌亂的頭發整理好,這才進了巷子。
可尋到巷尾也沒見著門前種紫藤花的人家。她整個人僵在原地。
漿洗好衣物的婦人,端著木盆,走進巷子,路過她身邊時,往她臉上瞥了一眼,當即腳步一步。
乖乖!這是哪來的仙女兒!她嫁來梅花巷二十年,就沒見過這么好看的女子,難怪方才覺得她不像乞丐。
不覺上前,輕聲問:“你可是來這尋親的?”
盛嫵看向她:“敢問娘子,梅花巷近兩個月是否有新搬來的人家?”她聲音輕顫,再配上那一雙微微泛紅的水杏眼,讓人瞧了,忍不住心生憐意。
婦人不覺放軟了聲音,問:“有兩戶新搬來的,你要尋哪戶?”
聽了這話,盛嫵忙道:“一名帶著孩子的女子。”
“哦,你說春枝姑娘啊!你是她什么人?”
聞,盛嫵鼻子一酸,那些可怕的猜想,頃刻間都消散。”我是她姐姐,麻煩你告訴我,她住哪?“
婦人抬手一指:“你轉過這道彎,后面的巷子,門口栽著紫藤的那戶就是。”
順著婦人指的方向,盛嫵轉進巷子里。
第一眼看見的不是紫藤花,而是蹲在紫藤花下,垂著腦袋的小人兒,
她越走越快,快到一路飛奔。
待近了,她頓下腳步,棠兒抬頭看她一眼,似是沒認出來,又驀地垂下臉。下一瞬,又猛地抬起,隨即眼里迸出淚花。
她緊抿著唇,只盯著盛嫵落淚,卻不喊娘。
那一副委屈極了的模樣,讓盛嫵再也忍不住,一把將她抱進懷里。
“棠兒,對不起,娘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