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遠都忘不掉第一次見到師尊時候的模樣。
那是建元五四七年,那年,我才十七歲。
就在長安城,那天很晚,烏云遮蔽月光,也下了一場雨,就和今晚一樣。
......
......
在今天之前,世上有兩個日子是讓我最難忘記,永遠銘記于心的。
一個是建元五三八年,母親病逝。
一個是建元五四七年,遇見了師尊。
前者讓我悲痛,母親臨終前拉著我的手滿眼的疼惜和不舍,她說如果父親是一個可靠的人該多好,她說如果這世界能沒有修道者,能讓普通人也能安安穩穩的生活下去,那該有多好?
后者令我歡喜,回顧這近千年歲月里,再也沒有任何一刻的歡喜能夠比得上被師尊收為弟子的瞬間,那是改變我流離的一生,最最幸運的事情。
母親死后,我跟隨著父親生活,居無定所,過著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
我對父親感到陌生,因為在母親還在世的時候也就僅僅只見過兩次面,如果不是他出現在母親的墳墓之前要帶我離開,我甚至都認不出他是我的父親。
回家簡單的收拾行李,臨走前鄰居的王嬸子說父親在外面欠了賭債,這次回來只是單純想要把院子賣掉還錢,若非是圣朝律法嚴厲規定他必須撫養自已長大才能夠擁有房屋所有權,他是絕對不會見自已的。
官府很負責,每隔半年就會查看一次,如果在查看過程中發現孩子出了問題,那么父親就要為此承擔責任。
聽上去,我以后的日子會比以前更難過。
可我難道還有什么選擇嗎?
其實我也并不在意日子過的好壞與否,只是偶爾在半夜餓著肚子的時候也會忍不住去想,母親口中希望的,幻想的,普通人能夠安穩生活的世界,真的存在嗎?
不需要去考慮任何事情,只要每天用心做工,就可以過好自已的生活。
父親的話很少,只有在喝醉的時候才會變多。
在醉醺醺的時候總會拿著酒壺辱罵母親當年怎樣都不肯去騙娘家的錢,結果到最后娘家的錢全給了自已的舅舅,他一文錢都沒有得到。
這話已經罵了三遍,我縮在廟里佛像的身后,用粗麻布蓋著身體,任由夜風從某處破漏處尋著角度吹進來,心里默默數著。
三遍之后,就該到了罵自已的時候。
因為每次醉酒后都是如此,果不其然,父親又開始責罵我是個拖累人的東西,若非是官府盯得嚴,早就把我賣去了什么場子里。
我沒聽清到底是哪里,又或許是我根本就不想聽清。
離開家以后,父親就沒有在我面前笑過,我唯一見到他笑的最開心的時候,是將家里的院子賣掉,拿了錢去還了賭債,剩下的又連續賭了兩天兩夜,然后再次輸得精光。
輸光后,他打了我一巴掌,罵我是個喪門星,影響了他的財運。
我沒有說話,不明白就連小小年紀沒什么閱歷的自已都能夠看得出來那所謂賭局就是一場精心準備的騙局,父親為何看不穿?
或許他是不想看穿吧。
又或許賭徒都是這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