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衛禁軍副統領長風的眉頭緊皺,原本隨意站在那里的身體下意識挺拔筆直,如同屹立在風雨之中不可動搖的高塔,抵擋著那迎面而來的沉重壓力,只是不知怎的,那甲胄下的身體有些不大舒服,好似今日穿戴之時褶皺了內襯,令他莫名生出不自在之感。
在看清楚來人之后,聞人青書的呼吸出現了一瞬間的停滯,尤其是當宋帥兩個字從他口中脫口而出之后,這位素來城府極深的吏部侍郎竟然感到了緊張。
不僅僅是預料之外那么簡單,這個預料之外,實在讓人瞠目。
終年鎮守南境的宋帥竟然會在這種時候回到長安城,即便是和妖國簽訂了百年休戰的協議,可若是妖國臨時反悔,趁此機會傾巢而出大舉攻伐南境,沒有宋帥在場調度,豈非岌岌可危?
難怪那些守在街頭的都衛禁軍沒有一點動靜,的確,宋帥親臨,甚至可以與少典一同執掌都衛禁軍,權柄還在長風之上,何況圣朝之中,但凡從軍者,無論南境北境,絕無一人會對宋帥心生不敬。
只是他為什么要回到長安城?
為什么會回到長安城?
是陛下的意思?
若是沒有圣皇授意,宋帥絕不可能回到長安,那么陛下讓宋帥這位擎天一柱回到京都的目的是什么?
聞人青書的腦海中在呼吸停滯的一剎那就已經飛速的閃過了許多念頭,身體也難以控制的緊繃起來,這不僅僅是對這位鐵腕剛正,兵峰震懾天下,總領軍政,在圣朝之中真真正正一人之下,位高權重到無人能比的敬畏,還有對政事突然發生變化,發展到了自己難以預測,脫離掌控的慌亂。
任何手段,任何謀劃,任何心思,在這位面前都是沒有意義的。
憐月也走出了門外,也看見了那威風凜凜,神圣和血煞氣息交融閃爍的圣龍,她的目光忍不住微微一顫。
圣龍并非是真的一條龍,而是真龍的后裔血脈,龍首龍爪龍尾,唯獨身體不同,如果李子冀在這里或許能夠看得出,那似麒麟似窮奇的強大身軀,充斥著匪夷所思。
普天之下,就僅有這一只圣龍,從古至今也就只有這一只,類似于李應所乘的玄鳳。
全都是某一強大妖獸血脈后裔在誕生之時因為某種原因發生異變,可能夭折,也可能更加強大,所以才獨一無二。
長安城里不知多少人的目光都注意到了這里,普通百姓和尋常修士將注意力都放在了那高大威嚴的圣龍之上,彼此議論著到底是什么人有這樣的膽子在長安城如此大張旗鼓的招搖。
而那些已入五境的大修行者,則全都是變了臉色,一雙雙眼中就與現在的吏部侍郎一樣充滿了難以置信。
玄鳳發出鳴叫,聲音卻并不刺耳,圣龍搖晃著碩大的頭顱,冷漠的眸子低頭俯視著長街上的幾個人,隨即身體化作許多光點,在陽光下消散,緊接著又重新凝聚。
只不過原本巨大的身軀已經變得巴掌大小,趴在宋帥的肩膀上,依然盯著街面上的這幾人,不快不慢的搖晃著尾巴。
宋帥的身體落在地面,他身上穿著甲胄,但身影看上去依然有些消瘦,也許是在南境鎮守太久,也許是在南境殺了太多的人,那張臉看上去頗有些冷厲,尤其是那雙眉,漆黑斜挺,整個人就只是簡單站在這里,就已經給人一種生人勿近之感。
無論是長風還是聞人青書都沒有開口說話。
因為在這位南境統帥沒有開口之前,其他人是無論如何也不夠資格開口的。
“我記得上次來這里的時候,這條街尚還熱鬧得很。”
宋帥抬手輕輕撫摸著肩上的圣龍,目光凝望著這條街道,帶著對曾經的懷念,微笑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