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過年了,寧古塔的雪下得格外緊,鵝毛般的雪片子被北風卷著,抽打在窗欞上,發出噗噗的悶響。
驛站里卻難得熱鬧起來,收拾的收拾,祭灶的祭灶,空氣里彌漫著蒸粘豆包和熬麥芽糖的甜香。
沈桃桃的屋子燒得最暖。炕火燒得旺,門簾包得嚴實,一絲風也透不進來。
她裹著厚厚的狼皮褥子,靠在摞得高高的被垛上,像只被精心安放在暖窩里的雛鳥。
就連那只動彈不得的右手臂也被擱在特制的軟墊上,像一件易碎的瓷器。
“吱呀”一聲,木門被推開一條縫,謝云景裹著寒氣走了進來。
他脫了沾滿雪沫子的玄色大氅,露出里面深青色的勁裝,肩頭還帶著未化的雪粒。
他手里端著一個粗陶碗,碗口熱氣騰騰,一股濃烈苦澀的藥味瞬間彌漫開來,霸道地沖散了屋里那點微弱的甜香。
沈桃桃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小臉垮下,下意識地把頭往被垛里縮了縮,甕聲甕氣地抗議:“又喝?不是才喝過嗎?陸太醫說了,一天三次,這都第幾次了?”
她聲音帶著傷后特有的虛弱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撒嬌。
謝云景沒說話,只是端著碗走到炕邊。他高大的身影擋住了門口透進來的光,在炕席上投下一片沉沉的陰影。
他目光沉沉地落在沈桃桃那張寫滿不情愿的小臉上,墨色的眸子深不見底,看不出情緒。
“時辰到了。”他聲音低沉平緩,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他坐到炕沿,碗穩穩地遞到她面前,那股苦澀的藥味更濃了。
沈桃桃看著那碗黑乎乎的藥汁,胃里一陣翻騰。這藥苦得能讓人靈魂出竅,每次喝完,舌根都麻半天,吃什么好東西都嘗不出味兒。
她眼珠子轉了轉,試圖掙扎:“那個......謝爺,您看我這手......實在不方便端碗,要不......等會兒我娘來了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