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個錯音太輕太柔了,就如同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水面,激起極其淺淡的漣漪。
那點錯音,哪怕是琴技超凡的人,也聽不出什么錯處來。
奈何那位官家是個琴癡,聽到一個錯音,他驟然垂頭,看向容諫雪的眼神多了幾分幸災樂禍的欣喜!
——他居然也有一日能抓到容諫雪琴技上的疏漏!
裴驚絮暗暗松了口氣。
她時而騰躍凌空,足尖擊鼓好似雨打芭蕉,那裙裾下仿佛開出朵朵雪蓮;時而單膝跪鼓,腰肢后折恍若新月倒懸,那頭紗與一瀑青絲交織飛繞,宛若流火劃過夜空。
“咚——”的一聲!
她驟然收了水袖,脊骨弓如滿弦之箭,汗濕的云鬢黏在頸側,隨喘息微微起伏。
“錚——”又一個錯音。
滿堂賓客像是才反應過來一般,隨即鼓掌稱好!
就連高位上的天子也緩緩起身,朗聲大笑:“好好好!容愛卿,幾年不弄琴,可是退步了些啊!”
容諫雪面色不改,抱著琴朝著官家微微躬身:“陛下敏銳,微臣自愧弗如。”
是很絕妙很恰當的一個點。
他的那兩個錯音并不明顯,旁人聽不出來,只有官家聽了出來。
是以,官家只會因自已終于尋到了容諫雪的“錯處”而興奮,卻不會感覺被冒犯。
裴驚絮香頸沁出汗珠,身姿曼妙,好似新月皎潔。
在場的賓客懂琴的不少,但倒不至于像官家那般癡迷。
所以對于他們而,這位裴二娘子的鼓上舞,當真稱得上是天上人間!
容諫雪轉過身去,看向站在鼓面上的女子。
他伸手,十分自然地將她從鼓面上扶下:“微臣與裴氏,恭祝陛下萬壽無疆,福壽綿長。”
他虛扶著裴驚絮的腰身,帶她一同欠身行禮。
那位官家撫掌連說了三個“好”,高聲道:“賞!”
“謝陛下。”
宴席在一片推杯換盞中進入尾聲!
容諫雪借口貪杯微醉,與裴驚絮離席散去。
直到走出宮門,裴驚絮未上自已的馬車,反倒隨著容諫雪走上了他的。
容諫雪見狀,也并未說什么。
直到進入馬車內,裴驚絮才好像卸了氣力一般,整個人軟乎乎地倒了下去。
容諫雪見狀,微微蹙眉,他撈過她的腰身,將她整個人抱在了懷里。
裴驚絮并未掙扎,她將頭埋進男人的懷中,低聲啜泣起來。
她的哭聲很小很輕,像是生怕驚動了什么一般,一只手抓著他的衣襟,另一只手抓著他的手,不肯放開。
容諫雪薄唇微抿,眸光輕晃。
他伸出一只手,許久許久,也只是將她鬢邊的碎發別到了耳后。
“害怕了?”
他啞聲安撫,也并不阻止她的哭聲。
淚水浸透了他的衣衫,裴驚絮改為兩只手環著男人勁瘦的腰身,哭聲大了幾分:“壞人……”
容諫雪“嗯”了一聲:“誰壞?”
“太子殿下是壞人,三皇子是壞人,夫、夫兄……夫兄也是壞人……”
放在她腰間的手稍稍收緊幾分。
容諫雪揚了揚下巴,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她的發頂。
“夫兄哪里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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