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歡歌哭得大聲,演得投入。
乍聽到“教坊司”三個字,她第一反應是自己聽錯了。
好端端的,陸未吟怎么會提到教坊司呢?
卻是下一刻,腦海中劈下一道驚雷。
教坊司?
陸未吟說教坊司!
淚水還掛在眼角,陸歡歌臉上精心演繹出來的姐妹重逢的溫情已經逐寸冰封。
“你、你說什么?”
聲線抖得破碎,心里已經有了明確的猜測,卻不敢相信。
又或者說,是不愿意相信!
她之前明明往這上面想過,但是又自己推翻了。
怎么會呢……前世陸未吟留在將軍府,又是封郡主,又是當太子妃,她怎么可能放棄如此尊貴榮耀的人生而選擇去侯府當一個處處受制的繼女?
沒道理啊!
蘇未吟望著她,嘴角揚起的弧度加深,那雙黑眸卻越來越冷,仿佛將前世今生經歷過的所有凜冬的寒氣都積蓄起來,在此刻傾盡釋放。
“記性這么不好嗎?那時在東宮,你派人送了多少拜帖說牽掛我想見我,又是如何拔刀刺向我,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
這種時候,已經沒必要再虛與委蛇了,蘇未吟開門見山,直接印證陸歡歌心底的猜想,同時也落下一把刀,斬斷她想拿血緣當借口打感情牌的僥幸。
前世今生,新仇舊恨,她們倆之間除了這一身剔除不掉的骨血,再也沒有任何關聯,更談不上情分。
陸歡歌張著嘴,喉嚨像是塞滿了吸飽水的棉花,堵得半點聲音都發不出。
血色褪盡的慘白面容上,震驚逐漸演變成驚悚。
可怕,太可怕了!
這個女人,明明已經經歷過一次,熟知未來的發展和走向,卻裝作什么都不知道,要么瞞天過海,要么將計就計,將她一步一步害至如此境地。
極致的驚恐填滿胸腔,陸歡歌肝膽俱顫,渾身血液倒流,四肢冰冷僵硬得如同冰塊,大腦卻沒有停下思考。
陸未吟也重生了,而且占盡好處和先機,自己必然是斗不過她的。
前世的事不能認!
一旦認下,老賬新賬一起算,她就更沒活路了。
陸歡歌反復調整僵硬的表情,強忍著從蘇未吟身邊逃離的沖動,眼睫顫動,抖下一顆淚來。
“什么東宮……姐姐你在說什么,我、我聽不懂。”
強裝坦誠的抬頭,冷不丁對上蘇未吟洞悉一切的黑眸,心口狠狠一顫,又本能的將頭埋下去。
完了,怕是糊弄不過去了。
蘇未吟嘲弄輕笑,邁步走到桌前坐下,“你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都這樣了,居然還能勾得尚世子為了你甘冒大險……你說,回頭等勿姑姑把事情捅到尚國公面前,尚國公會不會一氣之下廢了他的世子?”
她語調輕緩,故意將一聲‘勿姑姑’喚得親近。
陸歡歌脊背一僵,心緒紛亂。
方才碰見的時候,陸未吟不還拿刀挾持了勿嗎?這會兒怎的又叫上姑姑了……
很快,陸歡歌又意識到一件更嚴重的事。
尚懷瑜他……真的栽了?
東耳房和大殿中間還隔著個東配殿,她只聽到有一群人從外頭跑進來,具體什么情況一無所知,此時聽蘇未吟這么一說,不由得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
尚懷瑜肯定是栽了!
濃濃悲戚和無奈涌上心頭,陸歡歌喉頭一哽,眼中水霧彌漫,真心實意的替自己難過起來。
若尚懷瑜不再是世子,那她還能指望誰?
蘇未吟望著陸歡歌,又在她抬頭看過來時移開目光,狀似不經意的抬手撫過頭上木簪,沒繃住的笑意帶起肩膀輕輕抖動。
“我果然沒看錯,尚懷瑜對你情根深種,要想拿捏尚國公,他是最好的切入點。你倆也是不負所望,居然真送來這樣一份‘大禮’,不枉我守株待兔那么久,還費了那么多心思請姑姑幫忙搭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