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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停一停

      這種呢喃的聲音大有他不聽從就在他耳朵邊一直不停的吵鬧,將他煩死的態勢。

      然而他坐在這些枯敗和新生交織的蒿草之中,卻就是想停一停。

      這些年來,他一直都在拼命往前走,從來都沒有停一停。

      在關隴那邊的戰場上,也有一個近些年來從沒有停過,甚至不停的趕路,趕得比他還急的人。

      那個叫做林意的人在那里的大戰結束之后,理清楚了沈約的故事。

      而他此時,認真的想了想自己的故事。

      他想了很久。

      然后突然想先回南朝去看一看。

      他沒有再去管那種不斷出現,不斷挑撥他的氣息。

      他的身影在這座鋪子的屋頂上消失,再次出現時,便已經在往南的道路上。

      …….

      時間過去了很久。

      一道比魔宗似乎還要快很多的身影在一條官道上出現。

      他出現的時候,便已經站在了一輛疾馳的馬車的車頭。

      拖曳著這輛馬車的馬匹都沒有察覺多少的不同,但車頭上的車夫驟然一驚,雙手不自覺的用力,這輛馬車便緩了下來。

      陳子云沒有去管身邊這名車夫。

      他只是對著車廂里的林望北頷首為禮,然后神色極為冷肅的看著林望北對面的沈念,問道:“你是誰?”

      這輛馬車在接下來繼續朝著北魏的北部邊境而行。

      當它在煙塵之中,在下一個道路拐口消失在一處山峽中,賀拔岳的身影也在遠處道畔的一座茶寮外顯現出來。

      他深深的皺著眉頭看著那些消失的馬車。

      他此時確定關隴方面的戰斗已經出現了很大的意外,就連北斗七星的氣機都已經出現,然后徹底的消失。

      這意味著宇文珆也離開了人世間。

      當然在他的計劃里,宇文珆也并未他的盟友,也必須離開這個世間。

      但在這一戰之中便被人殺死,便已經徹底超出了他的想象。

      當然最令他覺得荒謬和不解的是,魔宗竟然沒有到來。

      冬去春來,任何氣機都有演變的固定規則。

      就連天空的星

      辰,大海的潮汐,都不例外。

      像魔宗這樣的人物,怎么可能拒絕采摘這種最為甜美的果實?

      既然殺死沈念是他真正登頂人世間的最后一步,他為什么詭異的不踏出這最后一步?

      “是你瘋了,還是這個天地突然瘋了?”

      賀拔岳笑了起來,他的臉色卻變得有些蒼白,雙唇卻有些異樣的血紅,“我怎么都看不懂了。”

      ……

      因為想要停一停,甚至想要回頭看一眼,所以魔宗走的并不急。

      很快他有了一匹馬。

      這匹馬馱著他一路往南,因為越往南越溫暖,越接近春光,越有新嫩的草芽在從土里鉆出來,所以這匹原本從戰場退下來,被某個馬販子賣到市場里,有可能要和尋常的騾子一樣在不斷的負重駝運東西的過程里消耗盡它最后生命的老馬,便越來越愉悅歡脫。

      它的身上有不少刀傷和箭痕,但隨著不斷的往南行走,它也漸漸忘卻了戰場上的那些事情。

      這種很隨意散漫的趕路,也似乎讓它恢復了更多的活力。

      只是在有些往上的山路上行走時,它所受過的那些傷勢,還是讓它感到了吃力。

      在一座山的半山腰,魔宗從它的背上跨了下來。

      他拍了拍它的背。

      有些精純的元氣涌入了它的身體,這匹老馬渾濁的眼睛亮了起來。

      它很有人性的舔了舔魔宗的手背,看著魔宗并沒有再要騎它的樣子,它便很自然的跟在了魔宗的身后。

      這座山并不高。

      越往南越沒有高山。

      只是山巒卻連綿不斷。

      它和魔宗在山間停留了一夜,等到第二日接近正午時,它和魔宗來到了一座山巒的頂峰。

      這座山巒的背陰面全部都是竹林和一些野生的茶樹,那些茶樹都在比較低矮潮濕的地方,水汽繚繞,光照明顯不足,茶葉沒有顯現出那種翠綠或是深綠的色澤,葉片有些奇特的微紫色。

      而這座山另外朝著陽光的那一面,除了有些亭亭如蓋的雪松之外,還有很多桃樹和野櫻樹。

      此時桃樹上才剛剛有細小的花苞,但那些野櫻樹卻已經漫山遍野的開放。

      那些野櫻樹的花朵很細小,色澤也是很單一的紫紅色,單看一株似乎毫無吸引人注意之處,但漫山遍野都是這種野櫻,涌入眼簾之后,卻給人一種異常壯麗的感覺。

      這匹老馬慢慢的走著,啃著山間的嫩芽。

      這種荒山里幾乎沒有人來,就連荒草都似乎生得分外野,都似乎不如外面原野上和道畔的青草鮮嫩,它當然不能理解魔宗為什么要到這種地方來。

      野櫻花掩映著的山坡上有許多光滑的石坪,上面有很多坑洞,坑洞里有腐朽的木樁,還有燒焦的痕跡。

      他站在了一處小小的石坪上,看向身前一條小溪,然后目光又越過這條小溪落向對面不遠處的一座石坪。

      他現在所站的這個地方,便是當年吳姑織在光明圣宗修行時的住所,這塊石坪上,原本有一座很精巧的木樓。

      而他此時目光落向的那座石坪,先前便是他所住的地方。

      吳姑織這座木樓原本是空著的,但有一日他從山外返回這里時,卻發現自己已經多了一個師妹。

      后來光明圣宗毀在他的手中,或者更確切而,是毀在那名叫做宇文獵的修行者和他背后的勢力的操控之中,他從這里離開之后,便一刻不停的和各種各樣的人戰斗,一刻不停的朝著更高處走,他的確已經忘記了很多這里發生的事情。

      直到他想要停一停,他才在很多年后第一次回到這里。

      此時他站在這里,便開始想起當年的一些事情。

      他當年在這里發現自己多了一個師妹時,便覺得自己的師妹怎么不如別的宗門里別人的那些師妹一樣活潑好動,而且似乎不像是那種天賦極為優秀,讓人覺得驚艷的那種存在。

      她長得也似乎很一般。

      也不喜歡說話。

      說得最多的,反而是在吃飯的時候來喊他吃飯的那兩句。

      他一直就覺得他這個師妹有點弱,有點太幼稚,有點太普通。

      他當年毫無疑問是光明圣宗里天賦最佳的弟子,毫無疑問是光明圣宗那些師長最看重的。他理所當然的會成為這一代光明圣宗的弟子之中的最強者。

      所以很多時候看著她這有點弱有點幼稚的樣子,他很多時候吃完飯放下飯碗看著她的時候,就會忍不住想到,這樣不行的一個師妹,可能只有自己這個師兄將來多照顧她一些,多保護她一些了。

      當時的確是這樣想。

      然而離開這里之后,他早已忘卻了這些事情,早已經忽略了這些事情。

      不殺便很好了吧?

      直到此時站在這塊石坪上,他才想起了當年那些片段。

      ……

      魔宗去山間獵了幾頭野兔,在溪水之中扒皮剖洗干凈了,然后在以前吃飯的地方生火將這幾頭野兔烤得金黃。

      他留了一頭烤好的野兔,然后將其余的吃了,在自己當年住所的石坪上睡了一夜,然后牽著這匹馬繼續往南行。

      離開了這里之后,他有些漫無目的,甚至一開始他都沒有想到自己一定要去哪里。

      然而走著走著,他發現自己在朝著建康而行。

      于是他便去建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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