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恩人
不過我曉得洛神誆那少女去買酒,自是有她的意圖。只要少女醉了,她便可以為自個爭取更多的逃脫時間。
雖然聽洛神所述,對方是少女的聲音,卻身懷絕技,可馭活物飛行,甚至能隨心所欲地掌控封閉術。這般人物,哪里能將她當做簡單的少女看待,須得慎之又慎才是。
我有些緊張,問她道:“那少女醉倒了多久,在此期間,你做了些什么?”
“之后的大部分時辰,她都醉著。我便趁這段時間調整內息,試圖恢復五感與周身經脈,當時我還尚不知曉她會將我帶去何處,但她既然明要將我帶走困住,定是要尋個地方才是,路上是我恢復的重要機會。”
“那你可恢復了?”我忙問。
少女的封閉術如斯厲害,即便洛神內息充盈,遠勝世上諸人,恢復起來也需要不少時間才是。所幸那少女醉了過去,否則洛神調息時,極易被她察覺。
“經脈倒是恢復了,可自如活動,然五感仍是昏沉,瞧不見什么,但聲音能聽得更清晰些,也可語。”回憶當時,洛神面色倒是輕松,道:“當時我如一個瞎子一般。”
聽她說自個終能走動,我這才勉強松了一口氣。
洛神道:“我在房子里慢慢走了走,每一處家具,墻壁,都試著摸索了一遍,倒是未曾發現什么別樣之處。屋內處處精致,用料考究,皆乃上品,里頭不少更是年頭久的古物。那活物一直凌空飛行,聽少女差遣,我定然是下不去的,若要脫身,也得等落地之后,我便坐在一旁,靜待那少女醒來。”
“她醒來后,曉得你誆她飲酒,可有尋你麻煩?”我越發緊張,忙道。
我雖曉得她如今平安無虞,卻也忍不住后怕,擔心她會吃苦頭。
“不曾。”洛神覷著我,輕聲道:“她醒來后的第一句話,便道酒果然好喝,更說我誠不欺她,酒的滋味確在后頭。”
我一顆心總算落了回去,笑道:“誠不欺她?想來她也是被豬油蒙了心,竟瞧不出你在誆她。不過她這段時間都醉著,哪里能品出酒的味道,為何卻曉得滋味在后頭?”
“她道她方才睡了一個好覺,生平頭一回做夢。”洛神聲音更輕:“她是歡喜夢的滋味。”
“她以往從未做過夢么?”
“她道她是無夢之人。”
我暗忖著,世人應當都會做夢的,只是夢多夢少的區別。沒想到那少女以往竟然無夢。不過這世間浩大,藏著許多我不曾知曉的秘密,更有許多我不曾了解的奇人,似這般無夢之人,定然也是有的才對。
“那再之后呢?”我問她。
“她醒來不久,便令那活物往下降,跟我說已然到了,并給了我一件狐裘袍子披著。等那活物停穩,我裹著狐裘隨她出去,剛出門便能感覺外頭寒風陣陣,夾著冰雪刮來。她并不知我已能自如行走,仍似先前那般攙著我往前,走了片刻,她吹了聲哨音,很快便有什么東西跑來,應是坐騎之類的。她道我不便行走,可乘阿呆前往,能省不少氣力。”
我剛聽到最后那句,不曉得到底是哪兩個字,問了洛神字形,才曉得當真是呆頭鵝的呆。
尤其是洛神面無表情說出阿呆那兩字時,我實在想笑極了。
世上不可能有阿呆這般品類的坐騎,定是那少女將某種坐騎取名為阿呆。就如我當年與狴犴一同待在混沌境中,我那時又不曉得狴犴是什么,見它渾身倒刺黑甲,便將它稱作阿黑。
想來阿呆也是這般由來才對。
少女這給坐騎取名的本事,與我實在半斤八兩。
不過再仔細想想,阿黑聽著頗有神秘感,且一下便能曉得這是個黑色的東西,而那阿呆聽來,只能感覺出個呆樣,威風掃地,或許我還算略勝一籌才對。
等下,我為何要計較這些,若是被姑姑知道,定要訓斥我身為族中殿下,卻總是沒有個正經的殿下模樣。
還好姑姑遠在凰都,不曉得我整日里想些什么,罵不到我。
甚好。
比起當個什么殿下,我更歡喜看書,做菜,釣魚,開個古董鋪子做做生意,當個自在的人。自然了,只有與洛神在一起,這般生活,才有趣味。
前幾個月我四處奔波找尋,夜里連覺也睡不安穩,當疲累變為習慣,我覺得自個都麻木了,瞧什么都很是無趣。
但此刻洛神歸來,我就算只是坐在桌旁與她說話,都覺得有滋有味。
“那阿呆究竟是個什么坐騎?”我實在好奇。
“我瞧不見,不曉得那是何品類,只能用手感知,它渾身披著鋒銳鱗甲,很是高大,喘氣聲粗重,偶有低吼。不過阿呆的背部掛了柔軟的毛皮鞍子,坐上去倒是暖和的。”
我忍得實在辛苦,終于噗嗤笑出聲來。
洛神道:“怎么?”
“沒怎么。”我笑道:“就是聽你嘴里說起阿呆,我便想笑。”
若長生來說阿呆,我到不覺得有什么,但聽洛神這般說,這阿呆二字憑空多了幾分正經肅然的滋味,偏還是呆的,這般對比實在叫我忍不住。
洛神見我笑她,神色斂住,悶聲道:“我又瞧不見,怎知如何稱呼,少女只說了它的名,我只能這般喚……此坐騎。”
噗,此坐騎。
哼,平素對我不要臉,這種時候臉皮倒薄。
我一手撐在桌上,掩著嘴,微瞇了眼打量她,盡量不笑出聲來,道:“那……此坐騎載著你,又去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