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漠然道:“你是戰國人。”
尹墨寒接著笑:“沒錯,我是戰國人,姽稚是,你身邊這位,不也是么?但是,我這長久的生命,是天賜的恩德,是我們戰鬼本就享有的驕傲。有些人,只是被施舍的可憐蟲,所以才會這般茍延殘喘地活著。”
洛神依舊是紋絲不動,她好像凝固的冰雕。
我蹙了蹙眉,道:“你說你是戰鬼。戰鬼,到底是什么?”
尹墨寒冷笑:“戰鬼的始祖,便是蠻荒時,西王母身邊的另外一群神使。說是神使,實際上不過是西王母的低等仆役,最開始時,他們連名字都不配擁有,西王母信任三青鳥,卻連半點垂青也不愿施舍給戰鬼一族。戰鬼世代驍勇,紅眸烏發,借天地戰氣,無論男女,皆善戰無匹,卻始終被三青鳥踩在腳底下,抬不起頭來。原先蠻荒之亂時,神主還曾駕馭他們征戰,等到蠻荒平靜,他們便落得連狗都不如。及至神主神隱之后,三青鳥帶三神器離開,自此繁衍,戰鬼一族卻日漸凋零,等到了戰國時期,戰鬼已然數目寥寥,不過萬數而已。”
他眼中恨色極深,又沉沉地望著我:“韶兒,你身上流著一半戰鬼的血,你可知這種被摒棄,被踐踏的苦楚。”
我忍不住捂住了左眼,涼聲道:“你們戰鬼既然憎恨三青鳥的后人,為何又對若繇與神凰這般了解?”
尹墨寒面帶譏諷:“我為何會這般熟悉了解,是因著,我曾同他們生活過一段日子。”
“……”
尹墨寒道:“戰鬼即便是同族,也是互相爭斗,并以酣戰為樂。族里的男人若是中意了哪位姑娘,便可遞下戰書,與之一戰,若能取勝,即可娶她為妻,反之,尊嚴掃地,淪為族里笑柄,若是女方愿意,甚至可以殺了那名男人,畢竟這樣的戰鬼族男人,是沒有顏面活在這世上的。我喜歡的女人,她是戰鬼的耀眼明珠,是這世間最美,亦是最強的女人。她和其他戰鬼的女人不同,沒有她們那么粗野狂放,而是溫柔極了,看上去像水做的,實際上卻是最強的。我傾慕她,也遞了戰書與她,想娶她為妻,她卻并不接納,而是選擇了另外一名男子,也就是,神凰的王。戰鬼與神凰本為宿敵,她怎可這般輕易下嫁于神凰的人!”
他說到這,眸中紅色暗晃,隨意又黯淡下去:“可是我能怎么辦,她當真去了那男人身邊,我沒辦法,只能跟著去。”
我聽著聽著,心底發寒:“你也隨在她身邊么?”
“是,我與她自幼交好,那時以友人的身份,隨她而往。我縱然不甘心,但既是她選擇的,我便只得接受。自她嫁過去,我便時常去看她,從看她著喜服,到她懷胎,再到她產下女兒,到她女兒滿月,滿歲,慢慢長高,我都在她身邊。可是漸漸的,一切都變了,她變得日益暴躁易怒,因著她對那男人傾入的感情過深,她愛慘了他,一點一滴,累積起來,最終滿溢,直到將她毀滅。”
我的指尖,不受抑制地發起抖來:“為何?”
尹墨寒道:“戰鬼,是不能有多少感情的。男女之間,下過戰書,打一架,便可成婚,這般過日子,誰會有什么熾熱的愛情呢,至多算是傾慕,喜歡,可論及情愛,哪里又談得上。何況俱都是族內通婚,大家明白戰鬼的宿命,相互都十分克制,甚至有一部分人,只是單純地為了繁衍后代而結合。可她偏不一樣,她愛上的是外族人,她也不曉得去如何克制她的感情,付出的太多,作為戰鬼的她,愛意越深,恨意隨之越盛,便再也承受不住。”
他愴然道:“后來啊,她便死了,我那時看著她的尸體,冰冰冷冷的,我便曉得,一切……一切都結束了,我守著她,也是一步步地看她步入深淵。歸根結底,她是為那男人而死的,如果那男人不去招惹她,她又何必如此心思單純,落到那般地步!”
“所以,你憤恨不過,便勾結姽稚,里應外合,將男人殺了,另外,血洗了他的城池。”
洛神終于睜開眼,冷冷地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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