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隨著這條線漸漸被理順,我便越發覺得心中難安,甚至,對將來之事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
不曉得自己在怕些什么,擔憂些什么,只是覺察得到這種恐懼感完全是本能地自心底冒出頭來。通常人們在猜一個謎的時候,苦苦思索,越是接近謎底便會越興奮,怎么我的反應會截然相反?
“你們一個兩個三個的,臉色怎都這般模樣?”雨霖婞皺了皺眉,在我和洛神,花惜顏身上依次掃視了一番:“撞邪了?”
根據我的揣測,洛神和花惜顏定是曉得許多我們不知道的細節,而我相對也掌握了些許別人不知曉的秘密,三人各自心中有鬼。雨霖婞也許不然,從她的表情來看,她眼下心心念念掛著的,都只是關于她爹爹當年的那些訊息罷了,其它并未細想,所以對我們三人反常的表現,大為不解,也未可知。
花惜顏回她微微一笑,敷衍過去,洛神垂下眉眼,也恢復了平靜神色,并不說話。我掌心冒汗,強自笑道:“沒呢,我只是有點不舒服。”
洛神一聽,忙靠過來,輕聲道:“是不是傷口又疼了?”
我道:“是……胸口悶。”之前雖是為了轉移話題,但是說的確也是實話。
洛神看了花惜顏一眼,懇切道:“惜顏姑娘……”
花惜顏點點頭,挪了挪身子,手背在我額頭上輕觸了一會:“有點低燒。”
“發燒了?”洛神說著,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耳垂,她的手指冰涼之極,我覺得有點癢,而且被她這樣捏著,覺得她就像在捏一只貓一樣,很不好意思,忙想著躲開。
她察覺到了,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同時指尖在我耳背輕輕撓了一下,我打個哆嗦,立刻就乖覺不動,任她作為。
花惜顏笑笑:“低燒而已,沒有大礙。”又捏了我的手腕重新幫我把了次脈,這才對我道:“你之前失血過多,現在身子弱得很,還是先靠著歇息一會,最好什么也不想,閉眼睡上一覺最好。”
雨霖婞也道:“也是,師師你就別睜大眼睛聽了,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太纏人,半天也理不出個頭緒來,我曉得你肯定又在琢磨什么,那樣傷神傷身,你這小身板可受不住。凡事有我們頂著,你就好好睡一覺。”
七叔見我病懨懨的模樣,似小時候那般摸了摸我的頭,也對我說了大致相同的話語。
我曉得他們說得都是對的,我身體已經到了透支的地步,之前因著為了聽七叔提供的一些線索,已是強打精神,眼下被她們這一勸,那些壓制的疲累便像水流一樣逸了出來,身體仿佛要干涸似的,也是到該休息的時候了。
我點了點頭,洛神則摟了我的肩膀,將我攬靠在她懷里。我將身體縮了縮,尋個舒服的姿勢依偎在她胸口,安心地閉上眼。
眼前重新暗了下去,閉上眼后,耳邊依舊嗡嗡作響,不過還是能清晰聽到雨霖婞低聲和七叔交談的聲音。她纏著七叔問這問那,俱都是與雨幕聲有關,她聲音壓得很低,也軟和了許多,一門心思只是想在七叔那里套話,之前的飛揚跋扈早就不見了蹤影。
七叔脾性溫和,輕聲與她明細節,其間四伯一口一個小妖精地招惹雨霖婞,雨霖婞也不甘示弱,壓著嗓子惡狠狠地以眼還眼。
我閉著眼,聽得發笑,等到后頭,覺得身上很熱,迷迷糊糊地略微抬起眼皮,就見洛神低下頭,一雙烏黑的眼正定定地望著我,發絲幾乎要垂到我的眼睛里了,也不曉得她是不是一直這般看著,又看了多久。
我看著那頭發絲晃晃蕩蕩,眨了眨眼,洛神拿手罩在我眼睛上:“不聽話,快睡。”
我含糊地“唔”了聲,摸到了她的手,引到嘴邊,咬果子一般咬了一口,我咬得并不重,她的手卻哆嗦一下,立刻似游魚一般抽離開去。
這種感覺很新奇,我似嘗到了甜頭,心里覺得麻癢難耐,好像有一只爪子在撓一般,且越來越盛,迷蒙著眼睛想再去摸她的手,卻摸不到,不曉得她將手藏到哪里去了。
我累得眼皮都睜不開,可是臉卻越發滾燙,很想找個什么東西來磨一磨我的牙齒,見她的手摸不到,一時有些急了,身體開始不可自抑地發起抖來。
很快,嘴唇邊上觸到一抹冰涼的柔軟,我曉得那是什么,緊緊攥住了遞過來的那只手,再度咬了上去。
這次似被什么欲念自后面推了一把,我忽地發起狠來,狠狠地,無法控制地咬了下去。
耳邊聽到洛神極其隱忍的呻吟之聲,很快就歸于平靜。她將我的頭按下去,無聲無息,我整個人就趴在她腿上了,死死咬住她,不能松口,也不想松口。
嘴里有一股腥甜味,還有點咸,她的手被我咬破了皮,我牙根打顫,能感到牙齒深深地,深深地,侵入到了她的肉里。
我曉得這是極端疼痛的,我心里明白,為她心痛得要命,可是就是忍不住,嘴里的血氣反而詭異地使我興奮起來。
我能感到自身正從這種嗜咬中獲得可怕的快意,同時心如刀絞,兩廂磨折,幾乎要將我逼瘋。
眼眶發熱,熱得滾下眼淚來。
嘴里品嘗著鮮血的滋味,眼前卻又顯出另外一番景象來。
之前夢里時常出現的那名黑衣華服男子,與那名身著狐裘的女子又一次出現了在我面前,而我自己的身子矮了下去,變成了幾歲的孩童模樣,就這樣看著他們糾纏在一處。
說是糾纏,也沒那么不雅,更多的像是在爭斗。
那女子披頭散發,原本溫婉秀麗的臉上此時染了層層煞氣,眼角那點淚痣,襯得她越發妖媚。她的眼睛通紅似血,紅寶石一般,手里則拎著一柄渾身烏黑的長劍,看模樣,竟是那柄地煞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