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片刻,在頭腦里搜刮了半晌,最終憶起來,從小到大,叫我做小師師的,也就只有那么一個人。
那是一個日日臉上掛著溫煦淺笑的少年,奉昆侖的話為無上旨意,我和昆侖在師叔伯的幫助下,十年前逃出皇宮,來到蜀地,他曾無微不至地照顧過我和昆侖。我那時失了娘親,受了極大打擊,身子也剛病初愈,整日里也不說話,像個悶葫蘆似的,誰也不理。
他卻不計較我的冷淡,同我說話,編故事給我聽,常常領著我四處逛。他輕功極佳,有時會抱著我飛上一棵又一棵大樹,在樹上面摘野果子吃,摘了一大堆,兜在衣袍里,拿衣衫袖子擦一擦,算是干凈了,兩人捧著果子便開始在樹上蕩著雙腿開吃。
往事種種,隨風而逝。十年已過,他的面貌于我來說,已然模糊了許多,不想在這雪山陵墓里,我卻還能聽到相同的低喚。
怪不得那男人叫他老七,怪不得他喚昆侖作五姐。怪不得我覺得他和那個男人,如斯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
原來如此。
我將水袋放下,問他道:“你是七叔?”
他欣喜地點了點頭,拉著呆愣在旁的那個男人過來,道:“這是你朱四伯,以往他待你特別兇,總是喜歡拎著你的衣領子提來提去,你那時憤恨不過,曾經張口咬過他的手呢,你記不記得?”
那男人尷尬地咳嗽了下:“嘖嘖,小丫頭一轉眼就變得這么大了,性子也柔和許多,也不會咬人了,倒是不錯。”
我也尷尬地笑了笑。雖然終于曉得他們的身份,但是多年未見,如今突然之間認了親,但也不會變得似小時候那般親近,似隔了層紗一般,只是有幾分欣喜和驚詫罷了。
四周都安靜了下來,洛神眸子里微有訝色,雨霖婞的臉色更是難看之極。
我自然曉得雨霖婞的難處,她要捉的三個冒犯墨銀谷的賊人,居然都是我的師叔師伯之輩,她是該抓還是不該抓,是審還是不該審?
這邊七叔顯是十分驚喜的,坐在地上,開始向我問詢一些事宜,不消說,都是和昆侖有關。
他目光熠熠,細細地朝我打聽著昆侖近況,我曉得他一直十分記掛昆侖,也不想讓他難過,凡事都往好處說,連昆侖殘廢了雙腿的事,都沒有告訴他。
說到后頭,雨霖婞忍不住了,哼了聲,道:“你們是師師的師叔師伯,那又如何?闖我墨銀谷,毀我雨家祠堂,這筆賬我們也來拎得清楚一些,都來算上一算!”
七叔抬頭看向雨霖婞,笑道:“你是雨哥的女兒?”
雨霖婞冷笑:“什么雨哥,別把我爹爹叫得這么親熱。”
七叔溫道:“我們師兄弟三人闖入墨銀谷,確是不對,我曉得雨哥禁令,外人不得入谷,江淮在這里給你陪個不是。至于那雨家祠堂,卻不是我們毀壞的,若是我們做的,自當認罰,絕不推脫狡辯。”
四伯也應和道:“就是,我不過就是砸了雨烏龜的牌位,吃了他幾個果子罷了,還給他畫了只烏龜送他,那是他該受,可沒把那祠堂搞得烏煙瘴氣,亂糟糟的。小妖精,你怎么也不問問,你那死鬼老爹,五年前,曾做過些什么事?”
雨霖婞眼睛都紅了,咬牙道:“我爹爹五年前便去了,他能做過什么事!”
四伯氣哼哼回道:“我們這次上山來,就是來討債的!你爹爹私吞了一件漢武帝墓的絕世奇珍,那是我們師兄弟拿血和命換來的,他倒好,心肝壞透了,出去后造個仿品敷衍欺騙我們,大騙子,若不是前些日子,師父出關之后辨別出來,我們可要被這混蛋蒙一輩子!”
我也不曉得他們五年前什么恩怨,倒是一旁歇息的洛神忽地直起腰來,冷眸睨著四伯,道:“你說什么,劉徹?”
她的眸里似壓著怒火,我很少見過她這副模樣,不由有些心驚。
且,她居然直呼武帝名諱,劉徹。
作者有話要說:所謂師叔師伯都不是拿來認親的,是拿來揭露真相的。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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