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她這輕聲怨怪之,深吸一口氣,心里酸澀之中卻又帶著幾分歡喜。澀的是,我連著這幾番來回折騰,當真是讓她為我擔憂受累了良久;喜的是,她心底確是十分在乎我的。
片刻過后,我打起精神,笑著低聲問她:“我錯了。那你要如何才不會再生我的氣?”
身后洛神輕哼一聲:“自個想罷。”說完她身子動了動,衣衫擦動,好似是伸手往一旁摸索著什么,趁此機會,我趕忙撐著從她懷里脫身而出,轉個身,裹著袍子坐在地上,就見她微微側身拿起了一個水袋。
而她左肩稍聳,好似那里行動很不靈便一般。之前她將她的狐裘袍子給了我御寒,現下外面只穿了一件白色中衣,肩頭布料被什么尖銳的物事撕破,露出里面纏繞的繃帶來,上面還透了血,在黯然的火光下,顯得有些發黑。
我心里一疼,皺眉道:“我來看看你肩頭的傷。”說著,便想將身上的袍子給她披上,卻被她拒絕了:“自己裹好了。別著涼,不然我更生氣。”
我曉得她的脾氣,很多時候很是執拗,當下不與她多爭,只是敞開衣袍,似毛毯一般,將兩人的下半身給蓋個嚴實。
她飄飄瞥了一眼,也未多說,續道:“看了便能好么?我將你從頭到腳,來來回回地瞧了無數遍,怎么也不見你好?還要我為你……”只是說到此處,卻又不再說了,只是低頭,擰開了水袋的木塞。
“還要你為我時時刻刻擔驚受怕,是么?”我含笑看她。
她不答,前傾過來,托住我的臉頰,低聲道:“張嘴。”聲音雖是冷冰冰的,面上神情微斂,眼角卻是紅的,手下的動作亦是輕柔無比。
“我又……不是殘廢……的人,作甚喝水……還要你喂,你這么舍不得我?”我含糊地道了聲,因著她對我生氣的模樣,鮮少看見,此番居然覺得很是可愛,忍不住就想和她玩笑幾句。
她瞪我一眼:“才剛醒,說話都不利索,就曉得胡亂語。”
“你還……在生我氣?”
“是。十天八天消不了。”她倒是答得干脆。
“需要十天……八天那么久?”
“也許更久,你倒是再受傷試試看。”
“那怎么你才能不氣……?”
“我說了,你自個想。”
“你嫁給我罷。”
“……”她愣住了,手中水袋靜止在半空。四周原本就安靜得很,之前我們為了不吵醒雨霖婞他們,想讓他們好好休息,說話聲音都壓得很低,現在兩人都不說話,只能聽到遠處傳來那男人低而沉的鼾聲。
“我說,我要你,嫁我為妻。”我斂起笑容,凝望著她的眼睛,重復了一遍。
“你拿這個來哄我,有用么?”良久,她呢喃一聲,白皙秀美的臉上,卻自染了一抹紅潤。
我搖頭:“我沒有哄你,這是我的心愿。之前我被那東西叼在嘴里,我曉得自個要死了,從此以后見不到你了,再也不能和你在一起,心里絕望至極,同時回想以往光景,總覺得有件事沒做,很是遺憾,那就是今生未與你結為夫妻。其實我們都是女子,哪里有夫妻之分,又哪里有名分之說,我不在意名分,我曉得你也不在意的。”
她只是怔怔地看著我,沉默不語。
我覺得說話有些吃力,但是不說出來,更是憋得慌,咳嗽一聲,又輕聲接著道:“我那時想著自己要死了,若是我們早先便結為夫妻,日后你出得這古墓,落了孤單一人,你也會為了我,立一個牌位,在師清漪前面加上你的妻子這個稱諱。我即便不在世上,散為魂魄,也會常常歸家看看你,不至于落得孤魂野鬼,有個念想。因為我明白,我的家中,還有一個妻子在等著我,這樣一來,也沒有遺憾了。”
“我不愿……”她聲音有些發顫:“你這個傻姑娘,凈說些不吉利的,現下不是好端端的么,胡亂語些什么。我才不要嫁你為妻,日后我也不愿供著你的牌位。”
“你不愿意嫁我,那你便娶我罷,怎樣都好。”我彎□,靠過去,將臉貼在她懷里:“是嫁,是娶,你說了算,但是只許二者選取其一,我不管了。”
她身子一僵,許久,終于捏了捏我的臉:“厚臉皮,一覺醒來,臉皮也厚了,居然曉得二選其一了。”
我悶聲道:“那你選不選?必須選,且要現在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