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駿和阿卻躬身點頭,依而行,等到阿卻端回幾壺燙好的酒,眾人再度把酒歡,屋子里的氣氛這才慢慢回轉過來。
雨霖婞今夜分明就是個酒鬼,她歷來酒量好,但是卻不似洛神那般喝完之后,面上毫無酒醉痕跡,同沒事人一般。雨霖婞倘若喝得多了,卻也會醉得厲害,此番喝到后面,雙頰變作桃紅,一谷之主儀態盡失,一只腳踏在椅子上,居高臨下,一手緊緊攥住我的肩,直嚷嚷地要同我拼酒。
因著除夕夜暖,朋友歡聚,我心里不免也放縱了自己一回,同雨霖婞多喝了幾杯,只是我酒量淺得可憐,先前便喝了幾盞暖酒,現在又灌了幾近半壺,到了后頭,酒勁緩緩地上來了,眼前竟有些眼花繚亂起來,只見面前粉色灼灼,漫天飛揚,竟似開滿了一樹桃花一般。
咦……大冬天的,卻又是哪里來的桃花?
我搖搖頭,將眼前幻象揮去,身上卻燙得厲害,宛若火燒。我暗怪屋子里太過悶熱,便想到外頭去吹吹風,透透氣,這念頭一起,當下身隨心動,邁開腳步朝門口摸索而去。
我腳下似踩了棉花,這般一步三晃地走了半晌,恍惚中以為自己是在坐船,好不容易摸到廳門,我使力推開,推出半邊縫隙,驀地只覺一股冷風夾著冰雪,撲面而來。
外面悄無聲息,萬籟俱寂,同屋子里的暖意熱鬧相比,儼然是另外一個安寧沉靜的世界。門廊上懸了大紅燈盞,紅影落了一地,恰似沒有溫度的紅色火焰,臺階右側積雪堆積,更有雪花紛紛而下,一白一紅,相映成趣。
我靠著一根門柱緩緩坐下,身下地磚冰涼,我卻絲毫不以為意,裹挾著冰雪的寒風刮在臉上,倒也不疼,反而涼絲絲的,剛好緩解了我身上這難熬的熱度。
尋個愜意的姿勢縮著身子,半瞇著眼,正昏昏欲睡間,竟又聽到耳邊傳過來一抹輕軟的聲音,那聲音低低說道:“別坐在這,地上涼,莫凍著了。”
我勉強睜開眼,朦朦朧朧中瞧見一張清麗臉容出現在我眼前,秀眉幽瞳,繾綣長發,正是洛神。
我“唔”了一聲,只覺得先前看到的那樹桃花竟似又開了一般,浮光涌動,而她這張臉被那灼灼粉色一襯,分外勾魂攝魄,我瞧得心神激蕩,忍不住伸出手,在她臉上輕輕撫摸了一番,笑著喃喃道:“我困了,就要歇下了,你……你怎么不來同我一起睡?”
她面上似是僵了一下,轉而聲音有幾分低沉:“……你醉了,隨我回去。”
我醉了?
才沒有,明明只是困了……
“回……回哪去?我在這床榻上睡得好好的,你要帶我去哪?”我嘿嘿笑了兩聲,腦子里越發的混沌起來,舌尖發麻,不由得在嘴唇上舔了一舔。
這時卻又見她凝眸定定地望著我,內里竟有幾分恍惚失神之色。
我不由皺眉道:“你……你做什么這般瞧著我……我臉上有什么臟東西不成?”
她回過神來,轉而嘆氣:“是有臟東西,臟死了,一身酒氣,難聞得很。”
竟嫌我臟,忒討厭,我……我又哪里臟了。
我心中不滿,呵出一口白氣,攏到嘴邊,輕輕嗅了嗅,有些口齒不清道:“哪里難聞,香極了,酒香……這是酒香,酒香你懂么?”
“……懂什么?”我眼前朦朦朧朧似蓋了一層霧氣,再也瞧不清楚她的臉,只能依稀聽到她似是輕輕笑了笑,低聲道:“我要怎么才懂?”
“你竟不懂,那你聞聞看……”
說到這里,我的頭腦幾乎不能支撐我的身體和語了,舌頭竟也不再聽我使喚似的,我心里有些急,可是卻使不上半點勁,身子一軟,趁勢朝前倒了過去,隨即感到脖子上一陣冰涼,卻是她按住我的后頸,將我輕輕壓在了她肩頭上。
我貼著她狐裘毛領,耳邊依稀能聽到她的低語:“你這……不省心的姑娘。”
我不省心?
卻又胡說。
我想要反駁她,可是我實在是困極了,眼皮重得很,索性將她的肩當做枕頭,安心地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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