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名遞送茶水的墨銀谷弟子走到偏廳一瞧,我就愣在了門口。只見洛神,雨霖婞,花惜顏,三人圍坐在一張黑漆木雕花桌旁,正在低低地說著什么,而我甫一進去,她們立時便安靜了下來,目光皆齊刷刷地看向了我。
我因著遲來,很有些窘迫,尤其是看到洛神直勾勾地盯著我,我便越發地不好意思,尷尬地笑了笑,簡單地朝他們做個招呼,跟著也在桌旁坐了下來。
雨霖婞的臉色異常難看,平常我見她的時候,她那雙桃花眼里大多是含著笑的,水盈盈的。而此時,她眸子里卻壓著幾分陰郁,甚至可以說是斂藏著幾絲薄怒。她低下頭,手指輕輕撫著剛遞上來的茶盞邊沿,看似漫不經心,實際上周身卻縈繞了一縷危險的氣息,隨時可能發作。
看到雨霖婞這副模樣,我心里也就通透了,洛神定是將昨晚一事告知了雨霖婞,雨霖婞才會怒成這般。而挨著我左手邊坐著的花惜顏更是證實了我的想法,她見我遲來,體貼地輕聲將先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我,我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這時,洛神開口道:“霖婞,你打算怎么做?”
雨霖婞沉默了一會子,抬起頭來,嘴角勾出一絲冷笑:“怎么做?自里朝外地給我搜,谷里這么多弟兄,這三個賊人若是還在谷里躲藏著,我就不信揪不出他們來。不就是三個毛賊么,掀不出什么大風浪,我倒是想看看他們是借了幾個膽子,敢進我爹爹的墓室。”
說完,她利索地站起身,喚來一個在門口侍候的墨銀谷弟子,吩咐道:“去將阿卻和風駿從祠堂里叫回來,就說我有要事找他們商量。”
那弟子躬身點頭,應了一聲,隨即轉身飛快地出得廳去。
洛神端起熱茶抿了口,淡淡道:“如果那三人并不在墨銀谷里,而是躲在雪山呢?谷里人多眼雜,稍有不慎,便會出現差池,斷不是個絕佳的藏匿之所,如果換做是我,便不會躲在谷里。你先前不是說這白馬雪山多暗洞么,那些暗洞很是暖和,山里又多珍奇野味,他們功夫這般好,食物根本不是問題,也許他們只是躲在那里也未可知。而倘若真是這般的話,難不成你要搜山?”
雨霖婞坐回桌旁,聽了洛神的話,很是不屑:“搜山便搜山,有何不妥?”
我搖了搖頭,對雨霖婞道:“你先冷靜些,別生氣。你這樣大張旗鼓地搜索,反而會更令他們警惕,說不準他們便真的躲著不出來了。他們現在的目的無非是那祠堂后面的墓室,昨日夜里沒有得手,如果他們還有心,肯定會再來。當務之急,我認為應當在祠堂附近加派人手,日夜守衛為好。倘若他們見了這森嚴守衛,不敢貿然前來,一來二去地令他們無功而返,最終無奈退下山去,不傷一兵一卒,那便最好。若是他們惱兇成怒,直接硬闖,那也合稱我們的心意,我們不用費事就可以將他們給引出來。”
雨霖婞先前氣極,一門心思地想要把那三個人抓出來,不鬧個雞飛狗跳,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所以想事情極易沖動。這下被我和洛神一阻,她倒也靜了下來,面色終究緩和許多,咕噥道:“……你們說的也是,他們此番目的只是想進我爹爹的墓室,我只要守株待兔便好。若是他們開了眼,看見本姑娘派人候著他們,不敢再有這賊心,能知難而退,那也罷了。畢竟新年到了,圖個吉利,本姑娘也就放他們一條生路,不再追究。”
說到這,她冷笑一聲,話鋒一轉,道:“若是他們不識相,我當然也可以不要討這個新年吉利……”
我看她面上笑容森森的,紅唇皓齒,脖子上不自覺冒出些許冷汗來,心中哀嘆一聲:妖女果然狠,以后還是少惹她為妙……
只是雨霖婞忖了半晌,又忽地蹙眉道:“白天倒還好說,只是夜里守著祠堂,卻也不是個容易的事呢。”
我道:“怎么了?”
花惜顏湊近我,微微一笑:“師師,你想得太簡單了些,這夜里守祠,說得輕巧,實際上卻極難辦到。雪山上夜里極冷,人又不是鐵打的,怎么經受得住?至多能熬到夜半,就要回房歇息了。”
我聞,臉一紅,尷尬道:“那倒是,怎么將這點給忽略了。”的確,這雪山夜里的低溫我算是見識過,尋常人在寒風中撐不了多久、因著昨日白天祠堂被破壞一事,昨晚上便有十幾名墨銀谷弟子被派去守祠,一守便要守到夜半子時,可真苦了這些年輕人。
守到子時尚且如此,更別提需要通宵達旦地守在那,還不能合眼,這真不是人干的差事。
我心里有些發愁,這時洛神頷首道:“其實這也無妨……我們只需要找夜里能受得住寒的人來守祠便可。”
雨霖婞朝她吹眼風,道:“死鬼,你說得倒是輕松,你上哪里找這樣的人?我谷里可沒有這種人才。哎,你耐得寒,要不,你去?”
洛神淡笑不語,輕飄飄瞥了我一眼,說道:“眼前,不正有一個么。這人夜里耐寒,且身懷絕技,一個人可頂霖婞你百名弟兄,擒賊自是不在話下。不過呢,就是脾性……不好伺候了一點,需得好好招待才是,不然他老人家才不愿干這苦差事。”
雨霖婞和花惜顏顯是一頭霧水,而我看洛神眼色,眸中帶笑,頓時恍然大悟,眼前一亮,忍不住撫掌道:“你不說,我倒還忘了這個絕佳人選了。耐得寒,吃得苦,即便是在冰天雪地睡上一個月也不礙事,古往今來,舍他其誰。”
雨霖婞和花惜顏看向我,有些不可置信,同時驚詫道:“……我們身邊,有這么一個神人么?”
我嘻嘻一笑:“有的,有的,你們兩個眼神忒不利索了些。不過那人它并不是人,而是一頭大白狼。”
于是,這項守賊的重任,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傲月身上。
只是初初時分,傲月卻很不樂意。不管我朝著那祠堂方向,怎么比劃,它卻只是抬頭瞧瞧了遠處蜿蜒而上的青石臺階,鼻中輕輕哼了聲,竟沒給我半分好臉色看。
我如何費盡心思驅它前去祠堂,它只顧著趴在一處雨霖婞專門許它的院落里,瞇縫著它猩紅的眸子,并不愿動彈分毫。
因著它總和九尾不和,時不時便要和九尾斗上幾場,九尾雖然速度快,但是同它那疾風利爪和矯健身軀一比,還是遜色許多,總免不得落了下風。是以,我有時憐著九尾吃虧,也就沒有站在它一邊,反而幫著九尾,不想它外表瞧著那么威風高大,心眼卻和一根針似的小,竟對我記起了仇來。
好歹我也是它主人,結果我這主人身份卻尷尬得很,反而要腆著笑臉,低三下四地去求它,為了安撫這脾氣大的大老爺,我甚至還特意許它每日的肉供翻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