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她鬢間那幾絲刺目的白發,怔了半響,不覺澀然:“昆侖,我離開才不過一陣子罷了,你……怎地會生出這許多白發來?”
她撩了撩耳際的發絲,柔聲答道:“我的漪兒長大了,我自然也老了。”轉而她側過臉,抬眼朝立在那邊的洛神看去,目光自上而下緩緩掃過,看得極為細致。
洛神一手牽著長生,朝她低下頭,輕輕作了個禮:“前輩。”
昆侖淡淡一笑,道:“洛大人,算起來,這已是你第二次到這竹林里來呢。”
洛神點了點頭,淡道:“我早已不是先前那個洛大人了,前輩直接喚我名字便好。”她頓了頓,似是想起往昔,不覺有些歉然,又低聲道:“那時到這來,實屬奉命行事,對前輩多有冒犯,還望前輩莫要介意。”
昆侖笑道:“怎會介意。你現在是漪兒的朋友,助她良多,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
我立在一旁,安靜聽著她們二人的對話,心中卻暗道:洛神她可不是我的朋友,而是我至為重要,至為特別的人。我想起日后將要和洛神一起在蜀地這里生活,一些東西定是瞞昆侖不住,不由得又煩惱起今后該怎么同昆侖挑明我和洛神之間的關系來。
我娘親師錦念離去多年,自小一直是昆侖在照顧我,她雖是我師父,但我心中一直將她當做另一個娘親來看待。這些個事情,總歸是要和她說清楚的。
我自己正傷神苦惱,抬起頭,便見洛神深邃的眼眸正有意無意地朝我這邊望過來。我臉上不由莫名發燙,扶著昆侖的輪椅道:“站在這說話多難受,我們回去說罷。昆侖,我這次從姑蘇回來,有許多事情要告訴你。”
昆侖點點頭,我便推著她,和洛神,長生四人一起回到了萱華軒。
只是回去的時候,雨霖婞仍舊在廳堂和風駿說著話,也不知道她和風駿說了些什么,兩人面色都很凝重,似掛了一層冰霜一般。
長生甫一見到雨霖婞,自是高興壞了,進門時便甜甜地喚了她一聲:“紅姐姐。”
雨霖婞扭過頭,看見長生,先前面上的陰霾霎時一掃而光,快作幾步走過來抱起長生,跟著舉著長生晃了兩圈,既是親又是抱,惹得長生縮在她懷里,咯咯笑個不住。
我見雨霖婞每次見到長生,幾乎都要將長生揉成一個糯米團子,不由皺眉:“妖女,你收斂著點,可別弄得長生一臉的口水,可難擦了。”
雨霖婞瞪我一眼,道:“嘖,本姑娘的口水可是香的,別人求都求不來,你竟還敢擦?”說完又
在長生臉上狠狠親了一口,嘻嘻說道:“小長生,你說是也不是?”
我看著面前這鬧得正歡的兩人,只得無奈笑著搖了搖頭。
眼下早已到了午飯時間,三個人趕了一上午的路,早就肚里空空,我便和據說廚藝不錯的風駿一起下廚去,準備了一桌子的菜,之后幾個人一起坐在桌旁,邊吃邊聊。
因著我下廚忙活的時候,長生一直纏著洛神說故事給她聽,此時到了飯桌上,她還是不肯離開,一直賴在洛神腿上,黏著洛神死活不肯下來。洛神最終實在無法,只得將長生圈在懷里,自己簡簡單單吃了幾口菜,大部分時間都在給長生喂飯。
在飯桌上,我們很自然便聊起在了姑蘇公主墓里那些驚險詭異的經歷,洛神顧著照看長生,話并不多,大部分時間都是我和雨霖婞在說話,偶爾我們說漏的地方,洛神才會插話給我們補充一些。
對于我們在姑蘇經歷的一切,昆侖和風駿自是大為驚異。
風駿聽得入了神,而昆侖也邊聽邊凝眉苦思,到了后面,她索性放下了碗筷,說道:“漪兒,你們說的那些陵墓的守護軍隊,其實當年我們在那個墓里也是見過的。當初我和錦念,謝子元,小葉子四個到了那青銅巨門前,也是見了這么一大批鬼魅般軍隊朝我們靠了過來。他們走路的聲音格外生冷僵硬,且人數眾多,我們四人同他們一比,勢單力薄,簡直是以卵擊石,當下嚇得半死,便急急逃出來了。只是匆忙逃命的時候,也沒看得如何清楚,不想它們竟都是木頭做的。”
出發去姑蘇前,昆侖的確和我說過,他們當年是因著遇到了格外恐怖的東西,才導致他們沒打開那扇巨門,轉而倉皇逃命的,原來那些東西居然也是指的那批木頭將士。
我又想起暗道里那個被洛神肢解得七零八落的將軍殘骸,不由道:“說起來那個巨人將軍,明明也是木頭做的,但是卻擁有人類的心臟。如果我沒有看到它的殘體,便當真要以為他是個活生生的人了。不知道這又是怎么回事?”
昆侖聽了我的話,低下頭,好似在琢磨些什么。我知道她學識淵博,閱歷豐富,看問題應當比我們更為透徹些,良久才見她抬起頭來,道:“你們有沒有聽過,西周木藝這一說?”
我茫然地搖搖頭,雨霖婞也道:“什么木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