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見我發著呆,走過來將我肩膀攬了,柔聲道:“清漪,別待在這里了,這里有些壓抑,我們去外面吧。”
我回過神,見她目光柔軟地看著我,伸出手來擦了擦我額頭的冷汗,又道:“走吧。”
我點點頭,不敢再看那玉臺,跟著她從棺槨后面走出來,正好看見雨霖婞興沖沖地跑到我們二人面前,揚了揚手中一個渾身漆黑的盒子,激動道:“你們看我發現了什么!”
跟著卻是端宴苦著臉,從她身后探出頭來,道:“是我發現的,你這強盜。”
“閉嘴。”雨霖婞白了端宴一眼,道:“以本姑娘多年的經驗來看,這盒子里肯定裝了很不得了的東西。”
洛神瞥了眼四周,問道:“這盒子是在何處尋到的?”
雨霖婞就問端宴:“姓端的,你說你在哪發現的?”
端宴聳了聳肩:“我在地上撿的。”
撿的?
我從雨霖婞手里接過那盒子,發現那盒蓋并沒有和盒身扣在一起,原本盒身和盒蓋的銜接處應當掛著一把鎖,可是如今只剩下兩個鎖扣,上面的鎖已經被人扯掉了。我用指甲伸到盒蓋與盒身的縫隙處,輕輕一啟,那盒蓋便打開了來,就見這盒子里面填了一半墨玉,墨玉中央則被挖出了一個細長的凹槽。
我看著這個凹槽,心中一動,拿出我那根狴犴玉簪放到凹槽里比照了一下,那凹槽比玉簪體型稍微大上一些,但是輪廓居然是相吻合的。
眾人一看,臉色一變,而我的冷汗一下子便滴了下來:我的玉簪,原先竟是放在這黑色盒子里的么?
我記得來姑蘇前,昆侖曾經告訴我,那時她發現我的時候,我是靠在冥殿的青銅巨門外面,手里卻攥著狴犴玉簪。如果這裝玉簪的盒子是在青銅巨門里面,因著這青銅巨門的鎖眼是陰陽鎖,倘若一個人要從門里面進來,他需要我的玉簪,而他要從門里面出去,也同樣需要我的玉簪。
所以,照此推測,這玉簪應當是我……我從冥殿里面帶出來的?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半點印象都沒有了?
我的頭因著這些混亂的想法而劇烈地疼痛起來,這時卻突然聽見,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聲冰涼甚至帶著幾分譏諷的聲音。
那是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
那聲音只說了一個字。
“洛。”
我的心,因著這聲呼喊而高高懸了起來,只覺得胸腔發悶,喘氣都喘不勻稱。
洛……這好像是在喚洛神?
誰會這樣親密地喊洛神的名字?
聽到她被人這樣呼喚,我的心里突然像被尖刀狠狠刺了一下,第一次有這般難受的感覺,不甘與嫉妒盡數涌上了心頭。
我都沒有這樣喊過洛神,到底是誰,敢這樣喊她的名字?
而洛神在聽到這聲呼喊后,渾身似僵硬的玉像一般,定在了原地。我看見她白色袍袖下掩著的手指,竟然瑟瑟地顫抖起來。
可是她對那聲音并不回應,只是呆立著。
她一動也不動。
四周安靜得可怕,只有洛神輕顫的吸氣聲,而在場所有的人都在看著她。
雨霖婞面色慘白,終于呢喃了一聲,哆嗦道:“我沒聽錯吧?死鬼,我……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叫你……”
洛神垂著頭,沒有回答雨霖婞,白皙的臉被垂下來的墨發遮了半邊,單薄地立在我旁邊。而我僵著脖子轉過頭去,就看見在我們身后,一個瘦削的黑色影子打頭立在冥殿中央,身后不遠處則是黑壓壓的一片人影,他們站得太遠,我只能看到模糊一片輪廓。
我渾身不可自抑地發起抖來。
這些人……是什么時候進來的?
跟著,那女人的聲音從那堆人影里又響了起來,冷冷地,甚至帶著一絲譏誚:“洛,你知道我來了,卻不打算回過頭,看我一眼么?還是時光過去得太過長久,你已然將我忘記了?”
該死的。
這個女人,她是誰?
洛神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我說不清楚那是怎樣的眼神,驚懼,愁苦,甚至,還帶著幾分釋然。
她朝我淡淡笑了笑,眸子里的光芒卻黯淡了下來。
隨即,她緩緩地,緩緩地,轉過了身去,眸子平視前方,安靜地看著身后喚她的人。
我聽見她以很輕的聲音,低低地回應了一句:“姽稚。”
姽稚?
我聽了洛神的低聲回應,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種非常異樣的感覺:姽稚這個名字……怎會如此熟悉?
等等,我好像在哪里聽過?
我僵硬著身子,在腦海里搜尋一番,終究是找到了這個名字的根源--先前在楚王妃陵墓里,我和洛神從“投石問路”的機關處掉落后,洛神寒疾發作,我記得那時候她神志不清地重復了很多次“姽稚”這個名字,還叫這名喚“姽稚”的人殺了她,模樣很是痛苦。
之后我曾經向洛神問過姽稚是誰,可是那時候的洛神悶悶的,性子非常得冷,并沒有回答我,我也沒法子,在意了一陣子,便將這個名字淡忘了。
作者有話要說:姽稚發音:guiz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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