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變故之快,超乎了他的預料,他還曾以為新帝是個多情種子,對姜家女情深意重,如今看來,姜家女在陛下心中,也不過爾爾。
回想起為除去姜家女所費的周章,吳尚書不禁搖頭苦笑。
那場精心策劃的刺殺,不僅耗盡了心力,還折損了十數位精銳殺手,如今看來,倒是多此一舉了。
正當他沉浸在自我感慨之中,內侍尖細的嗓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一字一句地宣讀著那道決定后宮風云變幻的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姜衍之女,溫婉賢淑,才德兼備,特冊封為皇后……”
大臣一派嘩然,就連姜衍也感到驚訝無比。
“陛下,小女已故,有怎可封為皇后。”
“姜太傅,不……以后該叫你姜國丈,朕答應過皇后,一輩子只納她一人,朕必須履行諾。”
說完之后,他便劇烈的開始咳嗽起來。
興許是因為受了刺激,舊疾復發,他又感到了如同往日一樣的頭痛癥。
接連數日,他除了清水,未曾沾染絲毫食物,仿佛身心皆已沉浸于無盡的哀思之中,對外界的一切失去了興趣。
吳尚書見狀,心中大驚,原本以為憑借吳芳芷的才情與家世,皇后之位已是囊中之物,卻不料陛下竟會做出如此離譜之舉,著實令人費解。
“陛下,這萬萬不可,于理不合啊。”
“朕的旨意,何須爾等點頭應允。”
“再者,朕曾向皇后許下諾,此生再不納妃嬪入宮,選秀之事,自此作罷。自六月之后,我大盛子民,皆需遵循一夫一妻之制,若有違抗者,嚴懲不貸。”
百里昭說完之后,便拖著疲乏的身子回到了寢宮。
他依舊抱著骨灰盒,輕輕的撫摸著說道:“三娘,他們既不容我片刻安寧,我也不會讓他們好過的。”
鄭長空跪倒在地,勸說道:“陛下,您已足足五日未曾進食,如此下去,恐怕……”
百里昭若有所思地望向了鄭長空,“長空,你知道,朕是最信任你的,你卻做出了最讓朕傷心的事情。”
鄭長空心頭猛地一顫,暗道果然如此,陛下早已將一切看個分明……
陛下,確是微臣之過,然則,您貴為九五之尊,當以社稷為重,不宜深陷兒女私情難以自拔。”
昔日,鄭長空心中確是如此思量,可目睹百里昭近日所頒詔令,他內心的信念已動搖。
“休要以為朕不敢取你性命……”
“微臣不過草芥一命,死則死矣,無足輕重。”
百里昭忽而放聲大笑,笑聲中卻夾雜著凄厲,終至嘔出一口鮮血,“這便是爾等所期盼之景嗎?”
情急關頭,鄭長空憶起姜念薇贈予的靈丹,連忙趨步上前。
“陛下,請您寬恕微臣的無禮之舉,此丹乃姜姑娘所遺,實乃為陛下龍體著想。。”
他將丹藥塞入了百里昭的口中。
百里昭因連日未曾進食,虛弱得連掙扎的力氣也無,只能任由那丹藥滑入喉嚨。
“這般茍活于世,于我而,無異于行尸走肉,倒不如一死了之,來得痛快。”
短短數日,當初意氣風發的帝王已經不復存在,只留下一個滿目瘡痍,痛失愛人的百里昭。
然而,那枚丹藥確乎蘊含著奇效,不過一個時辰的光景,百里昭便覺體力緩緩恢復,腹中也隱隱泛起了饑餓之感。
但他絕對不會食用任何東西,這是對他自己的懲罰。
自從知道姜念薇死后,他已經生無可戀,就算是這大盛王朝,也無所依戀。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不適合做一名帝王。
那份權謀與算計,終究不是他心中所向。
僅僅是為了達成姜念薇心中的那份愿景,才如此廢寢忘食,如今他的動力已經不再了。
這皇位對他而,已經是負擔,他也毫無顧忌。
如今吊著一口氣,就是為了能夠手刃陷害她的兇手。
現在……他已經有了眉目了。
……
吳府,吳芳芷摔掉了房間里所有的花瓶,“怎么可能,陛下怎么可能頒布這樣的旨意?那我所做的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
她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但是顯然百里昭比她還要瘋狂。
竟然立了一名死人為皇后,還不讓其他人納妾,簡直是喪心病狂。
此刻,一名身著淡藍衣裙的丫鬟急匆匆地跑來,神色焦急,喘息未定便連聲喚道:“小姐,小姐,快些收拾些細軟,我們得即刻離開這里。”
吳芳芷正坐在鏡前,由另一位丫鬟細致地梳理著長發,聞秀眉微蹙,不悅地瞥向來人:“何事如此慌張?我是吳府的千金大小姐,豈是說走就走的?”
那丫鬟見小姐不為所動,急得眼眶泛紅,聲音都帶了哭腔:“小姐,是老爺派人傳來的緊急消息,說是已有官兵正往吳府的路上趕來呢!”
吳芳芷聞,手中把玩的珠串微微一頓,但隨即又恢復了從容之態:“那又如何?陛下他敢輕易動我吳府嗎?我祖父是三朝元老,為朝廷立下赫赫戰功,更有先皇親賜的免死金牌護身,豈是那些無名小卒能動搖的?”
吳芳芷根本不害怕這些,當初百里昭對他們有多顧忌,現在依舊不會敢動手。
他要是動了手,會寒了多少大臣的心。
他深知,一旦貿然出手,必將寒了朝中眾多大臣的心,非明智之舉。
然而,吳芳芷未曾料到,自己對百里昭的了解終究還是淺了些,尤其是他對姜念薇的那份深情厚意,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
丫鬟心急如焚,慌慌張張地想要收拾些細軟,好帶著吳芳芷逃離此地。
可就在這時,門外已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官兵們如約而至,領頭的正是孟懷北。
他目光如炬,直視著吳芳芷,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吳小姐,這是打算要去哪兒呀?”
明明是春日,吳芳芷卻感到了一絲涼意,“本小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需要你這樣一名無名小卒來管嗎?”
“哦?吳小姐覺得在下是無名小卒嗎?”
孟懷北側顏隱于昏暗中,半邊臉龐仿佛被夜色吞噬,透出一股不容小覷的威壓,他緩緩啟唇:“哦?在吳小姐眼中,我孟懷北竟只是個無足輕重之人?”
“動手吧,還愣著干嘛,吳尚書已經畏罪自盡了,整個吳府也即將淪為階下囚,吳小姐還是想想選個什么樣的死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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