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南風抄起桌上的粗瓷碗狠狠摔在地上,瓷碗破碎聲刺入耳膜。
“爸、媽,你讓我們以后怎么在村里人面前抬起頭來?我這張臉都被她踩到泥里了!
上次讓你們盡快把那賤人嫁出去,你們猶猶豫豫,現在呢?現在你們怎么說?給個準話!”
孫南風氣急了,連孫淑娟的名字都不想喊。
孫淑娟的母親灰白頭發亂得像雞窩,渾濁的眼淚啪嗒啪嗒掉。
“你們當哥的就不能拉妹妹一把?”
她啞著嗓子哀求,卻換來孫東風的嗤笑。
“拉她?她干那腌臜事的時候,咋不想著給孫家、給我們留條活路?”
孫東風脖子漲得紫紅。
“今兒必須給個痛快話!要么連夜把她掃地出門,要么我們兄弟帶著婆娘孩子分灶!地契、糧票,一樣都別想藏著掖著!”
孫南風跟著咋呼:“就是!公社王干事放話了,不把這爛攤子收拾干凈,爸的支書帽子都保不住!”
話音未落,孫有為突然暴起,煙袋鍋重重砸在地上。
“三天后,讓趙婆子帶著吳寶根來接人,先讓兩人把結婚證領了再說。”
這件事情鬧得太大,現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孫淑娟嫁給吳寶根,并說是兩家人早就商量過結婚的事情了,好歹能把事情遮掩過去。
“不!爸,我不要嫁給吳寶根!”
孫淑娟突然沖進來,披頭散發的模樣活像從墳堆里爬出來的,那雙哭腫的眼睛瞪得滾圓,惡狠狠地剜著孫東風和孫南風兩家人。
“你們這些黑心肝的,就巴望著我往火坑里跳!我就算爛在屋里,也不嫁給那二流子!他就是扶不上墻的爛泥,家里又窮又破,爸媽你們舍得我嫁過去受苦嗎?”
孫東風抄起板凳腿就往地上砸,“孫淑娟,你還有臉嚎?要不是你干出那腌臜事,我至于出門被人戳脊梁骨?”
陳秀紅叉著腰冷笑:“窮?人家再窮也沒嫌你是破鞋!”
林莉莉一把撈起娃娃扛在胯上,“嫁吳寶根都是便宜你了!依我看,就該捆去公社游街,讓勞改隊的大鐵門夾夾你這臊貨的腦袋!”
她唾沫星子噴老遠,“現在全村老小誰不知道你是破鞋爛襪子?光天化日在野地里浪,那架勢,母豬見了都得臊紅臉!
我瞅著你當時在二流子身上扭得歡實著呢!現在倒嫌棄起人家來了?”
陳秀紅嫌惡地看著她,“沒皮沒臉的賤胚子!有本事你就拿剪刀抹脖子,省得在這礙眼!我呸!”
孫淑娟抄起窗臺上的花瓶就朝兩人砸了過去,“放你娘的狗臭屁!”
她踉蹌著撲向炕頭,一把攥住孫有為的胳膊,“爸!你說句話啊!你真要把親閨女往絕路上逼?”
孫南風踢開腳邊的碎瓷片,扯著嗓子吼:“絕路?你現在不嫁,才是把我們逼上絕路!”
孫淑娟突然癱坐在地,抓著頭發瘋笑起來,“好啊!你們都盼著我死!行!我這就死給你們看!”
說著抓起炕沿的剪刀,寒光一閃抵在脖子上,嚇得孫淑娟母親尖叫著撲過去,母女倆滾作一團。
屋內亂成一鍋粥。
孫家亂成一團,林家的土坯房卻像座荒墳般死寂。
林見微蜷縮在西屋發霉的草堆上,突然發出咯咯的笑聲,嚇得墻角的老鼠“嗖”地竄進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