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羅薇不動聲色觀察芳蔻小姐的時候，芳蔻小姐也在觀察她。

無疑這是一位有著良好教養的貴族少年，他的臉上里沒有淫邪和貪婪，黑眸深邃卻不陰暗，獨特的氣質會讓人聯想到靜謐夏夜的星空，還有風浪平息后大海。

真是個奇怪的人，芳蔻小姐心想。

年輕的肉體，不俗的外貌，強大的氣場，平和的目光，青澀和閱歷矛盾地集中在他身上。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好奇在心湖死水中翻起了一點浪花，芳蔻小姐忽然看到了一絲希望，或許，他真的能幫她……

容色清麗的水仙美人輕輕推回豎琴，起身朝羅薇了兩步，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病態的紅暈：“請坐吧，閣下，椅子就在您身后。”

她邀請羅薇在鋪有織布軟墊的鏤花扶手椅上坐下，自己卻坐回了離羅薇五米遠的琴凳上。

豎琴是有靈性的樂器，音樂之神曾用它彈奏出了世間最完美的樂章，據說它的琴音能使靈魂安詳，露出人心原本的模樣。

芳蔻小姐扶住豎琴，抬起了水霧沁潤的粉棕色的雙眸：“閣下想聽什么曲子呢？”

想聽什么曲子，這個問題倒把羅薇難住了。

穿過來這么久，她只聽過學院舉辦晚會時放的那幾支舞曲，以及侍女百麗兒用里拉琴彈奏的北地民歌。

如果她記得那些歌曲的名字，這會兒還能說出個一兩首，可惜她以前完全沒留心過。

意識到自己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還不夠深入，羅薇遲疑地說：“我沒聽過南境的樂曲。”

――所以不知道南境有什么曲譜，也不知道她會什么。芳蔻小姐自動補全了這句話。

看來這位客人來自北方呢，她笑了笑，低頭道：“沒關系，那我彈奏一首北地的民謠吧，您一定聽過。”

靈巧的手指撥動琴弦，指尖下很快飛出了一串動聽的音符。

熟悉的曲調傳入羅薇耳中，令她恍然了片刻。

這首曲子她還真的聽過，在今年年初，她和特洛伊去冰原的路上，聽百麗兒彈唱過，活潑的曲調配上通俗易懂的歌詞，講述了草原上的牧羊女無憂無慮的生活。

輕快的歌聲伴著琴聲響起，比起百麗兒柔媚綿軟的唱腔，芳蔻小姐的聲音就像一只歡快的百靈鳥，掠過潔白的羊群和蔥綠的草原，自由自在地穿梭在藍天白云上。

這歌聲極富感染力，羅薇的心也不禁跟著這只小鳥飛遠，輕飄飄地飛上了云端。

她聽得入迷，不料異變突發。

劇烈的咳嗽聲毫無預兆地響起，芳蔻小姐捂住嘴唇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卻抑制不住喉間的癢意，痛苦地抽動著肩膀。

鮮血染紅指縫，女人瘦弱的脊背弓成了一只蝦。

羅薇眉心一蹙，咯血，這是肺結核的癥狀！

她起身上前：“你――”

“不要！不要過來！”芳蔻小姐驚慌地抬起頭，“咳咳，不要過來！”

羅薇腳步一頓，緩緩退后：“好，我不過去。”

“咳、咳咳咳……”

芳蔻小姐低下頭，喉嚨里又爆發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良久，這陣咳嗽聲才止住，仿佛去了半條命的女人軟綿綿地撐著琴凳，跌坐到了地上。

羅薇就站在她不遠處，擔憂地看著她：“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