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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一十一章 凌汛

      不管怎么說,袁國維都覺得韓謙這時候有所決斷取舍了。

      袁國維的這番話,卻是韓道昌不辭辛苦進淮陽山來要跟韓謙說的,卻沒有想到袁國維先說了,暗感韓謙在朝野樹敵無數,卻也不乏真心相待之人。

      韓道昌這時候也不再多說,就看著韓謙,希望他能早有決斷。

      棠邑形勢極好,韓謙又是這么年輕,退一步海闊天空,以后有的是機會,完全沒有拼耗棠邑兵的精銳。

      韓謙微微蹙著眉頭,眺望遠空,似胸臆間太多的心思在翻騰,過了良久,才幽幽一嘆,說道:

      “是啊,這場戰事不能再耗下去了。”

      袁國維、韓道昌心里一寬,以為韓謙被他們說動了。

      韓謙俄而側過身,跟田城等人說道:“袁大人與我二伯跋涉山嶺而來,辛苦之極,我與王珺先陪他們回大營,你等依計行事便是……”

      袁國維以為韓謙早就為當前不利局面準備好撤出方案,諸事由棠邑軍將吏負責便是,他奉旨過來勞軍,也不宜過問太多,也不想過問太細。

      …………

      …………

      袁國維的身子還能勉強支撐住,韓道昌卻是要人攙扶著,要不然的話,連站立都是困難了;這一次還真是辛苦無比。

      韓謙與王珺先請袁國維、韓道昌及隨扈返回大營牙帳,簡單用過的酒宴,便安排他們去休息。

      袁國維也是累得夠嗆,安排到簡陋的營房也不講究,天沒黑就悶頭大睡,一覺睡到次日天光大亮,精神頭才恢復過來,推門看到韓道昌忽忙走過來,氣色也比昨日好一些。

      韓道昌急忙跑過來拉住袁國維,說道:“袁大人,我們去見韓謙。”

      看韓道昌神色焦急,袁國維訝異的問道:“怎么了?”

      “我剛才醒過來,在營地轉悠,看到南面諸多寨子的防兵正源源不斷的集結過來,韓謙莫不會想著從北面突圍?”韓道昌說道。

      “不會吧?”袁國維疑惑的說道,“這時候不應該放棄沈家集,率領兵馬撤到龍潭河上游與孔熙榮會后,然后再沿龍潭河往巢湖西岸突圍嗎?”

      “我也是這么想的,現在怕就怕韓謙以前從來沒有吃過別人的大虧,他這要將兵馬集結在北面的河灘,跟徐明珍決一死戰——徐明珍能與李遇齊名,豈會不防備著他狗急跳墻?”韓道昌說道,他急躁起來多少有些口不擇。

      袁國維昨夜還以為韓謙會下定決心撤兵,這時候搞不清楚狀況,決定先與韓道昌去見到韓謙再說。

      途中遇到隨韓謙出征淮陽山的侄女婿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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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庸,韓道昌見他神色有著說不出的怪訝,似有震驚似有亢奮,似乎知道些什么,上前拉住他問道:“致庸,你知道韓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難道是要集結兵馬跟壽州軍決一死戰嗎?”

      “二叔還不知道?”陳致庸與袁國維行過禮,與二叔韓道昌說道,“韓謙決定水淹壽州軍,正派人通知上游溪河的沿岸軍民回避大水!”

      “水淹?”袁國維說道,“山里秋冬少雨,溪河枯淺,無水可用;再說你們在山里也沒有修筑攔大壩啊——拿什么去水淹敵軍?”

      “我剛剛遇到馮翊,問過他這事,”陳致庸正要解釋,卻看到嘴里銜了一根草莖的馮翊晃悠悠的走過來,忙喊他過來,說道,“袁大人與我二叔正問要怎么水淹壽州軍呢,還是你來解釋。”

      “袁大人、道昌大人?”馮翊趾高氣昂的走過來拱了拱手,說道,“北方諸河時有凌汛之災,二位大人可是知道?”

      “北方諸河是時有凌汛,但江淮之間卻從未聽說有凌汛之災。”袁國維說道。

      “這個便得我給二位大人仔細解說了,”

      馮翊一副好為人師的說道,

      “說及北方諸河凌汛的形成,也是簡單,以黃河為例,河道長達數千里,開春之后上下游地區的溫差極大,倘若下游河道還被冰層覆蓋住,而上游河道卻先開始解凍,水行冰下,上游水滿,鼓破下游的冰層,大量的碎冰又更下游的冰層攔住,形成冰塞、冰壩,會進一步加劇水位上漲,最后破開兩側的堤壩,形成大災。江淮之間從來沒有凌汛,一方面長江以及以南的大河不會冰封凍結,而長江以北的河道,流域不夠遠闊,同一時間內流域間的溫差極微。即便是淮河,上下游的冰層,開春之后差不多保持同步變薄、融化,自然不用擔心會受凌汛之害。不過,這南淝水河到這時候還沒有解凍,倘若能人為的在上下游制造溫差,是不是就能形成凌汛?二位大人可知為了今天,上游諸寨積了多少薪柴,挖了多少地窖?再說從前夜起,夜里的氣溫便恢復到零度往上了,這注定了徐明珍逃不過這一劫啊!”

      “零度?”袁國維聽著新名詞,不解的問道。

      “便是盛一盆清水里放幾塊碎冰,叫人時時盯著,碎冰增加就是零度以下,碎冰消融,便在零度以上——韓謙還說要搞測溫計,卻沒能搞出來,一疊亂糟糟的圖紙丟給工師學堂了。”馮翊說道。

      袁國維心想韓謙以冰水消融衡量寒熱,卻是極妙,猶適合當下的情況,但他還是有很多的不解,問道:

      “秋冬無雨、溪河枯淺,我一路過來,沒有看到你們有提前在溪河之中筑壩蓄水啊。就算你們能在一夜之間加速將上游百余里的河冰都融化掉,也不足以形成沖毀壽州軍河灘大營的水勢啊!”

      在沈家集北面的河灘有兩三里開闊,倘若不能提前蓄積足夠的水量以及水位,能形成多大的沖擊?

      何況敵營也用柵木土墻沿河道在外圍修造一定的防護,顯然是為雨季來臨、南淝河水勢大漲提前做有準備,他們這時候想要沖擊到敵營,就需要更大的水勢。

      “我們進山時,其實是南淝水河水量最小的時候,敲開河冰,冰層下幾乎都快斷流了,但那時候也是最容易做手腳,甚至只需要破開河冰,將底下的淺水暴露在嚴寒之下,便能一層層冰結起來,形成冰壩,”

      馮翊說道,

      “要造明壩,徐明珍他們再蠢也會有所防備,但你們此時看沈家集前后的河道是沒有什么異常,實際在冰層之下早已形成好些道暗壩。暗壩以下的河道,冰層之下已經斷流,叫人覺得山里這個冬天的雨水還是真少啊,但實際都被截在上游的冰層之下,而且還是一路過來分好些道暗壩冰壩一層層攔水。這樣使得每一層冰壩攔水,都只是稍微的抬高河道的冰蓋,要不然的話,沈家集附近的河道冰蓋早就被溢滿的水擠破開了。而整個上游支流河道里的蓄水,要是能在明天凌晨之前,將所有的暗壩連同水面上的冰蓋一層層的破開,足以將沈家集下側的水位抬高五六尺,這是經過計算的。而在沈家集下方,有兩排柵木直接打入河道之中,壽州軍或許以為是限制他們走河冰往上進攻,但實際就是為這一刻準備,以便能攔截上游沖上來的碎冰,形成更大規模的冰塞、冰壩。這兩排柵木能承壓多高的冰壩,也是經過計算,至于是怎么計算的,那只能去問韓謙他了……”

      “……”袁國維嘴微微張開,半天都不知道要說什么才好,沒想到韓謙昨日說戰事不能再拖延,是指這個。

      “這一切都是早就謀算好的?”韓道昌沒想到竟然有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變化,亢奮的抓住馮翊問道。

      “那是當然,壽州軍不能在安豐寨失陷之前攔截住我們,他們有哪一步是能抓住主動權的?”馮翊趾高氣昂的說道,好似這一切都是他的謀略。

      “黔陽侯用謀,當真是神鬼莫測,害我們白白擔憂了這么久。”袁國維喟然說道。

      韓道昌興奮的要馮翊、陳致庸陪著他們去找韓謙,沿途看到從淮陽山腹地調過來的精銳兵馬,主要是往烏金嶺兩翼的豁口集結,很顯然利用水勢沖潰敵營之后,沈家集正面的出兵通道也會被大水沖得一踏糊涂,要追擊敵潰、擴大戰果,只能從兩翼更險陡的嶺道出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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