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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零五章 意圖

      今天應該是黔陽侯韓謙與揚州刺史王文謙之女大婚的日子,算著時辰他們二人應該快要拜堂行大禮進洞房了吧?

      照道理來說,韓謙怎么都不應該在自己的大婚之日搞太大的動作,但韓謙這個人何時又是能以常理去揣測的?

      臨到亥時初刻,巢州主將徐嗣昭從巢州城派出的信使趕到燕子山,確認昨日入夜到今日午前,前后共有七路棠邑兵、每路六到八百人不等,從浮槎山兩翼,即巢湖東岸與五尖山東麓七八十里的開闊地帶,從巢東防線穿插過去;此外還有兩路棠邑兵,是在昨日入夜后,用戰船直接運送到巢湖西北側,然后登岸,從巢州城東側穿插過去。

      這數路棠邑兵將卒皆乘軍馬、戰馬,挺進速度極快,一路從東南往西北方向穿插,巢州倉促時也湊不出足夠多的馬步兵去攔截。

      當然,更主要的還是摸不清棠邑兵的意圖,甚至都不清楚這次是不是楚軍籌謀已久的一次大反攻,徐嗣昭及部將沒敢輕舉妄動。

      而昨日入夜前后,正是棠邑在浦陽、亭山諸城兵馬出擊最為頻繁、活躍之時,從巢州過來的通道被封鎖住,斥候探馬通不過去,因此巢州方面也沒有辦法第一時間將最新的信報傳到滁州來。

      “棠邑兵分作九路,繞開南線堅寨往巢州的北部穿插,徐嗣昭那邊同樣沒有辦法,及時將最新的消息傳到北面去啊,”文瑞臨略感棘手的拍著額頭說道,“倘若北面還有將領誤以為棠邑兵的這次異動,僅僅是為了偷襲南線的一兩座城寨,極可能會疏忽大意,會為棠邑兵所趁!”

      “僅僅一兩處地方疏忽大意,為棠邑兵所趁,還不礙什么事。”溫博皺著眉頭說道。

      在壽州軍的治下,巢州、壽州下轄十縣,西面的霍州、光州又有十一縣,所轄的鎮埠、屯寨更是不計其數。

      這么多城寨之中,必然會有疏忽大意,為長驅直入的棠邑兵所趁,但只要棠邑兵滯留的時間不長,能造成的破壞也極為有限。

      去年梁軍對淮東造成那么大的破壞,主要是四五萬騎兵渡過淮河,在揚楚腹地滯留兩個多月。

      想是這么想,但溫博總覺得韓謙用兵不會僅限于此。

      “也是。不過,還是要派人去跟徐嗣昭說一聲,要他小心,棠邑兵隨時有可能會殺一個回馬槍,他最好能將手下的城寨,特別是要趙明廷將水軍大營給守緊了。”文瑞臨說道。

      左樓船軍的水軍大營就建于巢州城北。

      雖然與巢州城互為犄角,但由于水營塢港里的水已經凍結實,戰船不能移動,此時容易成為棠邑兵進襲的目標。

      對棠邑兵來說,即便不能最終占領水軍大營,但在進襲過程中能有一支兵馬沖進去縱火,就能叫他們損失慘重。

      “二公子所想也是如此,已經第一時間加強了對城北水營的防守,但也特地要我過來告訴溫將軍一聲,棠邑兵還是有可能會撤入五尖山,

      然后借五尖山內部的通道,進入滁州城的側后,進攻滁州城。”徐嗣昭派來的信使說道。

      “棠邑兵不會經五尖山跳到滁州來,時間上不對,”

      溫博他與徐嗣昭并不熟悉,畢竟在金陵事變前,徐氏子弟都主要協助徐明珍衛戍壽州,而他則在侍衛親軍任職,聽到徐嗣昭托人捎信要他警惕棠邑兵的回馬槍有可能會殺到滁州城來,他下意識蹙著眉頭,沉吟說道,

      “他們要是如此,即便我們疏忽大意丟失一兩座城寨,但浦陽等溪河剛剛冰封住,棠邑的水軍戰船過不來,我們在開春之前有足夠的時間,集結兩到三萬的精銳兵馬,發動一次大規模的會戰。要是韓謙的意圖僅僅是在滁州境內與我們打一次會戰,何需費這般心思?他同時也不會奢望能摧毀守備嚴密的左樓船軍水軍大營,他們可能滯留在巢壽或者巢州、霍州之間,依托西邊的淮陽山,不斷尋找疏于防守的目標進行襲擊。徐嗣昭在巢州不應該被動守城,應立即集結精銳兵馬糾纏上去,盡可能將其遲滯住,迫使棠邑兵不能在霍壽之間進退自如,待諸路援兵合圍過來,方便殲滅之……”

      “棠邑兵出動如此之快,所攜帶的給養必然有限,也不可能攜帶重型戰械、諸多戰車繞過去。因此,即便他們的速度再快,在霍壽之間也不可能斬獲太多,他們或許更期待徐嗣昭主動率部糾纏上去?”文瑞臨遲疑的問道。

      強攻城寨的難度太大,引蛇出洞不失為一策。

      文瑞臨覺得他要是黔陽侯韓謙,在突襲兵馬攜帶補給有限的情況下,引蛇出洞、打一場快速的殲滅戰,才是上策。

      “徐帥在霍壽之間調動精銳騎兵的速度不會慢,黔陽侯韓謙不應該冒這個險,也沒必要冒這個險,”溫博說道,“至于重型戰械及諸多戰車,確是一個問題……”

      寒冬時節,河道被凍封起來,不能利用舟船運輸,不要說將旋風炮拆卸下來長梢桿、樁柱等笨重部件了,一架動輒數百斤、上千斤重的床子弩、蝎子炮,運輸起來也是不易。

      巢州境內,稍稍平整一些的馳道、驛道,在要沖處都建有城寨、駐有守兵。

      大量的物資以及重型戰械及部件,即便走馳道、驛道用馬車拖運,速度也快不了,更不要說繞過馳道、驛道,走崎嶇不平的荒野田地了。

      而戰車再輕便,也都要比普通的馬車沉重,用軍馬拖拽著走坑坑洼洼的田地,就算是將軍馬累死,又能走多快?

      沒有各種戰車、重型戰械,進入霍壽之間的棠邑兵,戰斗力至少被削弱一半。

      溫博這時候也不禁暗想,是不是他自己太多疑了?

      即便如此,溫博除了下令斥候探馬,加強對五尖山東南翼峰嶺區域的偵察,以及勒令從諸寨征調出來的精銳兵馬各回防寨外,也沒有立即率領隨他直接進入燕子山的兩千多兵馬返回滁州城,決定與文瑞臨暫時先在燕子山寨歇一兩天觀望形勢,等候進一步的明確消息傳過來,再說其他。

      溫博忙綠到凌晨時分才和衣睡去,但也沒感覺睡多少時間,他便猛然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在床榻前坐了一會兒,在寒冷的清晨,感覺背脊都汗濕了,有些驚慌的派侍衛將文瑞臨、部將以及徐嗣昭派來的信使都喊過來。

      文瑞臨趕過來要比他想象的早,也是一臉的凝重。

      看到這一幕,溫博心里更是一沉,問道:“文先生也想到了?”

      “棠邑兵突襲霍壽腹地,驟然間不可能一路攻城守寨,那驛道、馳道就走不通,但河道冰封,其輜重戰車卻可以走冰面,快速西進北上!棠邑兵分進合擊,合擊的地點,必是南淝水或北野河沿線的一個目標!”文瑞臨一副事情不妙的惶然說道,“要不是如此,就不會在有兩路棠邑兵會畫蛇添足的乘船到巢湖西北側,在南淝水、北野河口附近登岸往西北方向穿插了……”

      他們這時候才想到問題在哪里,而這時候距離棠邑兵突襲兵馬繞到巢州后方,已經過去一天一夜了。

      “永豐寨!”溫博鋪開地圖,伸手指住南淝水與北淝水之間的一點,說道。

      南淝水、北淝水都源出淮陽山東北麓,位于霍、巢、壽三州交界的將軍嶺。

      南淝水出將軍嶺的東山,往東南流淌,距離巢州城五六里處,經西北岸流入巢湖;北淝水出將軍嶺的北岸,往北流淌二百里,從壽州城西流入淮河。

      南北淝水并不直接相通,但前期時為增強江淮在中部地區的聯系,在將軍嶺的東側,開挖一道帶水閘、長約二十里的干渠,將兩條河流銜接起來,沿渠還修筑馳道。

      永豐寨是位于干渠與南淝水相會河口處的一座鎮埠,是巢州往霍州以及淮陽山往壽州而去的水陸交通要沖。

      永豐寨的位置很關鍵,是由壽州軍的嫡系精銳駐守,但護墻太單薄了。

      穿插進去的棠邑兵,要是沒有攜帶重型戰械及各種戰車,永豐寨哪怕僅有數百守軍,堅守到援兵合圍過來沒有什么問題,但現在就難說了。

      文瑞臨還想到一個問題,要是棠邑兵以安豐寨為誘餌,而北面、西面的壽州軍,卻都沒有意識到穿插進去的棠邑兵,有可能借用冰封的河面快速運送戰械、戰車,倉促增援過去,會不會受到迎頭痛擊?

      “即刻點齊諸侍衛騎兵,準備隨我去巢州!”溫博當機立斷的說道。

      從燕子山往西到浮槎山北麓,都是受棠邑兵的控制區域,分散的斥候、探馬,極容易受到攔截,未必能及時將消息傳到巢州去。

      最好的辦法,就是他親自率兩百精銳騎兵殺過去。

      要確認他們猜測是不是正確,也很簡單,成百上千的車輛碾壓過冰面,必然會在冰面上留下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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