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不定還會怒氣沖沖召集諸大臣議決廢除太后稱制干政之事,還會著陳如意、安吉祥直接加強對長春宮的監視,收回織造局的權柄。
他說不定還會御駕渡江親赴巢州大營,當眾剝奪忘恩負義的李知誥對淮西禁軍的指揮權。
只是,此時的他還能說什么,能做什么?
他想說,諸王公大臣還會聽他嗎?
他想做,諸王公大臣就一定不會跳出來阻止嗎?
楊恩、李普、李知誥都奉太后秘詔行事了,這殿里的諸大臣,還有幾人是他能真正信任的?
會不會他召集諸大臣議決廢除太后稱制干政之事,隨時會演變成群臣
奏請太后臨朝的局面?
楊元溥像一頭被同伴下狠狠咬傷的狼,失魂落魄的在崇文殿里將自己關了兩天,將一切能砸的東西都砸了一個粉碎,親手杖斃三名不開眼的宮女,將陳如意、安吉祥這兩個沒用、竟然事前都沒能得到半點風聲的閹貨打得鼻青眼腫,直到馮繚、郭榮今日代表韓謙進金陵進獻《奏請守北疏》,他才稍稍收斂內心的暴躁。
張平走過來告訴他,再不見諸大臣,諸大臣就只能將太后從長春宮請入崇文殿聽奏,他才不得不在崇文殿重新召見參政大臣及馮繚、郭榮。
聽馮繚宣讀奏疏,楊元溥眼皮子一直在微微抽搐。
說實話他這一刻對韓謙的猜忌跟憎恨,莫名其妙的沒有那么深了,叫他這一刻手控制不住微微顫抖的,是李知誥的背叛!
是的,他到現在都想不明白,為何李知誥會背著他奉行母后的手詔?!
即便李知誥對戰事之安排,有不同意見,為何不上書給他?
難道說李知誥一直就是母后的人,從頭到尾只是裝作對他俯首聽命的樣子?
這一刻,楊元溥感到骨髓深處都透著寒意森然。
而對沈漾、楊致堂、周炳武、杜崇韜、鄭榆、鄭暢、韓道銘、李長風、陳德、張潮、郭亮、張瀚等人來說,這三天時間里,內心雖然同樣是波瀾起伏,卻是要比楊元溥要好受許多。
雖說在召沈漾入政事堂之后,這還是太后第一次傳詔干涉外廷軍機,但太后稱制議政之事未廢。
韓謙、李知誥、李普、楊恩等奉太后手詔行事,雖然很突兀,甚至可以說是直接對陛下進行逼宮,但至少不能說與制不合。
事實上也恰恰是太后及時出手干預,暫時化解掉有可能是大楚開國以來最大的一次危機,他們內心深處更多的還是感到慶幸。
特別是敘州水營及時進入長江,解除掉眾人心頭金陵有可能會受到直接攻擊的擔憂,也不用擔心淮西禁軍主力有可能陷在江北淪為孤軍。
看似右神武軍受到毀滅重創,但大楚當前的形勢,實際要比水師主力覆滅時還要稍稍好一些,至少沒有迫不及待去行險策的危機,淮西禁軍主力并沒有受到多嚴重的損失,保存金陵事變之后所編禁軍的根本。
而韓謙成名于淅川一戰,棠邑背依長江,守住棠邑的可能性極高,有人心里甚至期待著棠邑城下能重演淅川一戰、僅憑一城便挫敗梁軍的輝煌。
再者,太后除陛下之外,再無其他跟先帝生下的子嗣,即便是這次直接臨朝干政,在多數人看來,也不會引發廢帝另立的危機。
多數人擔心的還是暫時化解掉的危機,隨著梁軍渡淮南下,隨時有再次加劇的可能,也憂心壽州軍叛投梁國后,他們要如何收拾變得一塌糊涂的淮西形勢。
馮繚代表韓謙進獻過奏疏,楊元溥并不想顯得太過被動,不想一切都被牽著鼻子走,當廷只是要諸大臣擬條陳思慮良策,并沒有讓眾人立時對韓謙這封奏疏進行議決,并討論后續時局的應對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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