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世信息傳播低效而遲緩,人群也缺乏足夠的流動性。
不要看金陵戰事期間,楚州的諸多意圖可以說是直接受挫于韓謙的手里,上上下下都恨不得要抓住韓謙挫骨揚灰,但整個淮東真正跟韓謙打過照面、認得出韓謙這張面孔的卻是極少。
即便有,也差不多都集中在王珺的身邊。
韓謙除了穿一件補丁舊衣掩飾身份外,僅僅是好些天沒有刮胡子,胡茬子有些凌亂,臉部都沒有改頭換面做什么偽裝,拾步登樓,坦坦然然的坐到窗前。
茶肆二樓,還有三人,乃是王家在鑒園的管事,以及王文謙的兩名貼身侍衛。
王文謙的兩名貼身侍衛,早年曾隨殷鵬在楚州館任事,而鑒園的管事曾隨老大人王積雄趕往敘州憑悼韓道勛,他們自然都認得韓謙。
除了這三人外,這時候樓下還有幾人跟著走上來。
他們一臉錯愕的神色,想必剛才也是認出韓謙的臉來,只是怎么都沒有想到會真的是韓謙本人,都沒有稟告一聲,驚訝之余忍不住登樓過來看究竟,看是不是他們眼花了。
這幾人恰恰是王珺身邊的丫鬟以及剛才守在街前以及茶肆的四名家兵,當初與王珺一起在茅山“被俘”。
看到茶肆二樓古怪的氛圍,這幾人沒有等挨訓,連忙又縮頭退了回去,只是臉上的神色豐富之極,豐富到王文謙看到眼里想罵娘:這孫子是殺星,突然出現在揚州,對他王文謙來說,絕對是禍非福,你們這些孫子,當真以為是他王文謙的姑爺登門認親來了?
王文謙陰沉著臉,看了一眼身側的王珺,看王珺低頭在偷偷打量韓謙,確認她事前確不知情,心想她沒有糊涂到聯合外人算計自己的爹還算好,這才坐正身子,盯著韓謙問道:“黔陽侯如今也是蕃州之主,無詔擅離鎮州,想必黔陽侯不需要王某人提醒,自己心里也很清楚是什么罪名吧?”
“敘州窮山惡水,乃荒澤瘴地,住一段時間便叫人膩煩,我偷偷跑出來透一口氣,心里還想著與王大人乃是故交,過來討兩杯水酒定是無礙,卻不想剛見面王大人便拿這事來嚇唬我,真是看錯王大人你了啊。”韓謙淡然說道。
韓謙說得輕松,王文謙卻沒有辦法有半點輕松。
殷鵬站在窗前,并沒有坐回到桌前,但從殷鵬觀察窗外片刻后神色越發凝重,王文謙心里也很清楚茶肆附近這一刻應該都在敘州潛伏人手的控制之下了。
他們在樓下就十數扈衛、家仆,短時間也沒有辦法傳出消息,從附近的軍營調兵馬過來,也就沒有辦法掌握主動權。
這也說明韓謙為這次見面,處心積慮謀劃了不少時間,才故意以廣德府雜耍藝人的名義,將他誘到茱萸灣來見面。
韓謙他是目的明確,王文謙卻要在極短時間內去揣測韓謙的動機跟意圖,他的神色、心情怎么可能輕松下來?
見王文謙神色嚴肅,不茍笑,韓謙問道:“是否請無關人等離開,許我與王大人敘敘舊。”
“沒有什么無關人等,黔陽侯有什么話,但請說來,”王文謙恨得將樓下茶肆里的人都請上樓來圍觀,哪里肯與韓謙密議什么,有些事情不是清者自清的,說道,“而黔陽侯既然敢在淮東現身,大概說什么話,也不會怕淮東到陛下跟前告狀。”
“這倒也是,淮東說什么話,也要陛下愿意相信才是啊,”韓謙笑著說道,“雖然過去一年多時間,敘州的日子不怎么好過,但等李知誥順利攻下巢州,怎么也該輪到淮東過一段苦日子了。對了,我還準備上書陛下,給陛下出出主意,怎樣才能叫淮東作繭自縛呢——王大人,有沒有興趣聽一聽?”
王文謙臉色陰晴的沒有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