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進一步彌補破綻,或者為將來真發生什么事情時,更有力的堵住質疑者的嘴,馮翊留在金陵處理好韓謙交辦的事務后,特意托關系搭上五牙軍水師前往岳陽換防的船隊,考慮到岳陽后再換船回敘州。
四月底的金陵,已頗有幾分炎熱。水師駐營西邊的大堤上,兩名褐衣青年袖手而立,眺望漸行漸遠的船隊,眼睛里充滿迷茫。
安吉祥向楊元溥復旨之后,這兩天便正式到縉云司出任右都指揮。
雖然照楊元溥的計劃,是要他與左都指揮陳如意各負責一攤事,最好能過一兩年形能成相互監督、制衡的體系。
又或者他們師兄弟二人,最后僅有一人會得到信任、重用留在縉云司。
兩人其實是競爭關系,但就眼下的情形而,安吉祥與陳如意都知道他們兩人要是這時候不通力合作,就急著互扯后腿,結果就是誰都沒有資格執掌縉云司,成為陛下跟前的爪牙大頭目。
“他們怎么會搭乘水師的戰船先前往岳陽?”陳如意頗為疑惑的看向安吉祥。
“或許是韓謙告誡過他們,要他們向陛下表示敘州并沒有直屬的勢力潛伏在金陵吧……”安吉祥猜測說道。
當然,一定要找什么不利于敘州的麻煩,完全可以說是馮翊、韓東二人有意借機會親近水師的將領。
不過,此時猶有頗強戰力的樓船軍殘部逃入洪澤湖沒有被徹底殲滅,無論是守御金陵,還是清剿壽州,朝廷都對五牙軍水師都極依重,安吉祥猜測陛下大概絕不會希望看到他們現在就將五牙軍水師隨意牽涉進來。
“那他們這次過來的人員,都如數回敘州了?”陳如意問道。
“看名單是都回了。”安吉祥說道。
他是與馮翊、韓東他們同船到金陵,但回到金陵后,他的任務便告結,沒有理由再去接觸馮翊、韓東一行人,只能從負責將馮翊、韓東等人當作番使接待的鴻臚寺那里拿到馮翊他們出城的名單。
而縉云司這幾天負責遠遠盯住驛館的密諜,也沒有發現什么異常,似乎馮翊、韓東他們早就得到韓謙的授意,到金陵后就負責吃喝玩樂,與故舊接觸都極少,十分的安分守己。
“我們回城吧。”陳如意見沒有什么收獲,便與安吉祥走下江堤,與守在江堤下的十數緹騎會合,翻身上馬,一起往金陵城方向馳去。
他們也沒有注意到在遠處的草叢里,有一雙透漏精芒的眼瞳盯住他們離開的身影片晌便收回心神,又往揚帆在江上行出四五里的船隊看去。
過了好一會兒,韓東虎才起身走向馳道,他已經換上一身從農戶偷來的破爛衣衫,仿佛老實巴交的鄉民往金陵城方向走去……
…………
…………
冊立皇后大典過后沒幾天,尚府也陷入一片忙碌之中。
尚府家主尚文盛到廣德府任知府事,長子尚孟通外放潤州丹陽任縣令,都在冊立皇后大典之后動身。
次子尚仲杰雖然最后被寬囿無罪,但作為聚集寨兵據守東廬山斃傷赤山軍上千將卒的“罪魁禍首”,戰后怎么都不可能會有功勛可敘,此時還是白身。
尚文盛便想著將次子留在身邊做個幕僚,帶他去郎溪赴任。
尚仲杰也覺得這沒有什么不可,但覺得金陵城內的家宅留幾個老奴看管便可,而其他奴婢傭仆還是要帶去東廬山重整尚家堡,他與母親柳氏商量,也決定先在東廬山多住一段時間,便沒有急著隨父親一起動身。
拖了五六天,除了將尚府里的細軟之物都收拾好,也處置掉在城里的兩座貨棧,多籌集了數萬緡錢作為重整尚家堡之資,尚仲杰才與母親柳氏帶著百余口奴婢,簇擁著十多輛馬車,出金陵城動身先回東廬山。
尚仲杰趕到溧水城停了一天,拜見臨時監管溧水縣的縣令衛甄,補全尚氏在東廬山的地契、房契,他聽說尚家堡這時候被一些流民占據,他便將大部分家小留在溧水城,先帶著二十多名家兵部曲返回尚家堡。
這時候,尚仲杰心里猶恨,想尚家最強盛時,奴婢數千,家兵部曲也有四百多人,何至于像今天這般落泊,竟然連家宅都被流匪竊占?
再看溧水縣四野蒿草蔓長,也是滿目荒涼。
雖說收復金陵也有兩個多月,甚至在總攻金陵之前,溧水、南陵最初處于岳陽兵馬控制之下的諸縣,便早就啟動鄉民歸鄉、恢復農耕的工作,但效果很不理想。
作為受赤山軍“殘害”最嚴重的區域,不計被衛氏等宗閥強征入伍的平民,溧水全縣差不多有八成以上的奴婢前后都投入到赤山軍。
再加上死于戰亂的民眾,流亡未歸的民眾,這導致丹陽縣的實際丁口數量下降到都剩不足戰前的四成。
勞動力,特別是青壯勞動嚴重缺失。
世家宗閥子弟又不事稼穡農務,大量的耕種器械在戰時被熔鑄成刀劍鎧甲。
全縣在入春時大約僅有兩成左右的田地得到復耕,更多的田地都還荒蕪著,長滿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