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打好預防針了,總不可能都臨門差最后一腳縮回去吧?”韓謙說道。
“對啊,杜家老小進城后遇到七娘,跟他姐說了一會兒話,就在城外你們迎接潭王時,青陽郡主笑著跟她猜測說你當時在商議撤換廣德軍制置使的事情,”奚荏說道,“青陽郡主跟杜七娘說這話,是什么意思?是潭王怕你理解不到他的意思,還是青陽郡主擅自主張有意跟你泄漏消息啊?”
“猜那么多干什么?”韓謙一笑,拉奚荏到跟前來,說道,“你來幫我想想,這辭表要怎么寫,才顯得我真意切——主要意思是我這個人好用權謀險計,這只能爭一時之勝,無堂堂之陣,無皇皇之師,久領其軍,將心浮躁,或遇堅城強敵,必受大害。我深感于此,心生惶懼,遂連月來未敢再戰強敵,殫精歇慮,食難安、寢難眠,請殿下另委賢能,圍攻金殿之際,我能留在殿下身后出謀劃策,稍盡其力,足慰心懷——這些話,大家應該都愛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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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平身為廣德軍監軍使,但回到潭王楊元溥的身邊,卻還是要承擔起王府丞的責任來。
長信宮及承運殿的隨行宮侍百余人先安頓下來,將伺候殿下及青陽郡主以及行宮內部的值守都安排妥當,送走夜宴之后到后宅與殿下翁婿相聚的李普之后,張平又與姜獲冒著小雪去城內各處軍營、城門樓等防御要點視看。
宮禁宿衛之事,由帳內府改歸武德司所轄,由陳德、楊帆二人負責,但張平、姜獲作為潭王楊元溥身邊的近侍,卻還是要掌握宿衛值守等諸多細節,以便能察漏補缺,不為奸人所乘。
這一通忙碌下來,夜色已深,雪也停了下來,濡濕的地面遭寒風吹拂,又凍得結實。
穿過幽靜的抄手游廊,看到殿下屋里燈燭還亮堂著,從照在窗戶上的人影看,似乎殿下還在燈下批閱表章,青陽郡主侍立一旁,張平示意左右稍稍站遠一些,壓低聲音問姜獲:“殿下這次是真想將韓大人留在身邊任事?”
留韓謙在身邊任事,與換他人頂替韓謙去主持廣德軍制置使府雖然說是同一個意思,但說法上要好聽一些。
前者似乎說明殿下對韓謙更為信任、依重,也是今天進城之時殿下所要展示給文武將吏及天下人看的;后者嘛,則多少有些誅心了。
張平再蠢,也不會直接將后一層意思直接問出來。
姜獲說道:“攻陷池州,傷亡不少,想來金陵也是難啃的硬骨頭。而即便順利拿下金陵城,之后殘孽龜縮于壽州,楚州也是一個大麻煩,除了韓大人之外,也沒有幾人能為殿下看清楚這錯綜復雜的形勢吧?”
從入臨江郡王府任事算起,姜獲與張平共事也有三年多時間了,但不管以往相交如此親近,在潭王即將繼位登基之時,他們也將走向各自的巔峰,即便再有坦蕩胸懷,再說什么話都只能點到為止了。
當然,姜獲的話意也是點明了。
韓謙是立下大功,但擅奪兵權,事后僅僅是通過馮翊知會一聲,甚至有迫使岳陽認可的意圖,不管是誰都不可能完全沒有芥蒂。
用計同顧芝龍,雖然事后統一口徑說是事前便與韓文煥、韓道昌等定計,但天下不可能有不透風的墻——如此用計也太過陰戾狠辣,換作旁人也不可能完全沒有一點看法。
當然,殿下并沒有因為戰局進展順利,就自我膨脹,誤以為形勢皆在他的掌控之中,就算是繼位登基,內憂外患也是一堆,還是需要一個能真正為其謀事定策的“韓師”。
自古以來,便講“君為臣綱”,講“君臣之間有禮義應忠之道”,君臣名分早已定下,姜獲覺得即將登位的潭王或許稍稍心切了一些,但留韓謙在身邊謀事,委他人去主持廣德軍制置使府,也沒有過分的地方。
而不管韓謙之前退是否有以退為進的心思,但只要這件事能順利過去,姜獲相信暗地里所隱藏的波折很快就會風平浪靜……
“也是。”張平點點頭說道,但看向庭院里樹影幽動,仿佛有無數妖魔鬼怪藏在暗處,他心里暗暗一嘆,與姜獲繞過抄手游廊,走到窗前待要問候一聲便退回到隔壁的班院守夜。
“張平、姜獲你們在外面?”楊元溥隔著窗子問道。
“正是微臣二人。”張平、姜獲說道。
“你們進來。”楊元溥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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