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宣州騎兵也早就將雕弓取在手里,將羽箭搭在弦上,雖然說在訓練嫻熟的弓騎兵手里,開弓拉弦的時間很是短暫,但兩軍對接的那一瞬時,誰能先將手里中的箭射出,便能鎖住先機與優勢。
可能在雙方第一排弓騎、弩騎對射時,差距還不明顯,畢竟赤山軍弩箭隔著五十步的空間橫射過來也需要時間,在這么短的時間也足夠對面的宣州騎完成開弓拉弦射出的動作,但到第二、第三排弓弩騎對射時,差距就迅速拉大了。
畢竟在面對數以十計、百計的箭矢射來時,弩騎持弩只要扣動板機便能完成發射,又有幾人能在這時心平氣和的開弓拉弦,并保證一定的準頭?
“噗噗噗”第一輪近距離的對射,宣州兵便有二三十人被射落下,而赤山軍落馬者不過七八人。
弩|弓的短點是裝填速度慢,對射不能將敵軍擊潰,要么棄弩不用、換刀矛貼身近戰,要么拉開距離,擺脫敵軍的糾纏,找到空當重新裝填弩箭。
赤山軍第一波急進的弩騎,主要任務乃是射亂敵陣,方便韓東虎所率的先登騎兵以更犀利的勢態殺進去,故而他們射出手里的弩箭,便第一時間帶著落馬的傷卒往兩翼空闊的坡地散開,這時候先登騎兵的馬蹄已如雷霆般踏響大地,他們也不怕敵騎會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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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嶺西南麓的石磧山,滿山滿谷都是風化的碎石,望之如戈壁,遂名石磧山。
天色漸暗下來,一隊衣甲襤褸的隊伍正在滿是碎石的谷地間前行,大多數將卒都穿著走過無數路的草鞋,細碎的石子從草鞋底松散開的縫隙里硌進來,磨得長滿老繭的腳底板都是血。
雖然有不少人痛得直吸氣,卻沒有人停下腳步來,在昏暗夜色里,面黃肌瘦的將卒們,沉默兇惡得像一頭頭餓狼。
從仙山湖到南塘寨,路程是一百一十里整。
昨夜廣德大雨,第二都從九渡山、仙山湖防線抽調六千兵馬分六隊西進,但在泥濘的道路里走了一天一夜,最快的一隊兵馬距離南塘寨還有小三十里地。
韓謙從仙山湖調援兵,原計劃是都安排到南塘寨南三十里、郎溪城北十數里的龍須河一線借助地形組織第二道防線,這樣也方便林海崢率第一都精銳主力從南塘寨撤下來整頓陣腳。
不過,楚州軍駐溧陽的主力殺出來咬得太緊、太狠了,楚州軍在金壇、丹陽、陽漾的數千兵馬也以難以想象的快速往南塘寨方向集結,林海崢無法率第一都精銳主力撤下來,雙方在南塘寨附近殺紅眼了,無論哪一方先撤,都有可能誘發不受控的崩潰。
韓謙只能調整作戰部署,不僅著魏常率赤山軍在亭子山僅有的四百騎兵趕往南塘寨增援,也傳令高紹將第二都的增援集結地從龍須河改到南塘寨,勒令六千人馬務必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南塘寨,參與對楚州軍的攔截!
郎溪城守兵得知兩邊皆有援軍過來,抵抗意志很強,強攻了半天,雙方在東城門樓、北城門樓反復爭奪數次,都沒能打開缺口。
薄陰天色,光線稀微,非常不利攻城,第三都兵馬只能撤下來休整,張平看在郎溪城附近幫不上忙,同時又更擔心南塘寨一線支撐不住,導致整個作戰方案崩盤,便跟韓謙要求到北線督戰,希望他這個監軍使代表岳陽出現,能稍稍激勵一下士氣。
張平帶著十數扈衛,過石磧山時遇到第一波從東線調來增援的兵馬。
雙方通報過口令,張平與這隊人馬的營指揮使肖大虎會合到一起。
上千將卒暫時停在石磧山南側休整,和著燒沸過的山泉水吃冷面、麥餅裹腹,雖說一個個都面黃肌瘦,吃冷面麥餅的勁頭卻足、精神抖擻,很難想象在泥濘道路里跋涉一天一夜、而在過去兩三個月里每天都只能半飽、忍饑挨餓的將卒,會有如此昂揚的斗志。
這或許才是韓謙治軍最厲害的地方吧。
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在如此惡劣的物資條件下,竟然能令一支主要由奴婢投附過來的軍隊發揮出如此堅韌不拔的戰斗意志與毅力來。
也許楚州軍精銳,每一名將卒的戰斗力,都要普遍強過赤山軍,但成千上萬的楚州軍精銳將卒匯聚到一起,與同等規模的赤山軍轟然撞在一起,真的就有超過五成的勝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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