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時,敘州船幫的船隊緩緩從南面駛來,停靠到雁蕩磯東北面的水塘里,楊欽、馮宣、奚昌等人借船板登岸,參見站在塘堤前等候的韓謙。
船隊將從敘州運過來的一部分貨物卸入桃塢集軍府的大倉中,卻也沒有空船過來,而是將韓謙在秋湖山別院能搬出來的家當,都運了過來。
除了大量的藏書、書案家俱等物之外,以及運了四船此時還不算錢的煤餅、青磚過來外,還有一批用木框子固定好的陶甕、甑鍋。
這些陶甕、甑鍋的形狀相當的奇怪,奉命帶著壯奴幫著卸貨的趙啟、陳濟堂看到這些甕甑等物,心里十分的奇怪,想不出這些有何作用。
除了從秋湖山別院搬出來的這些物件外,還有六戶居住在別院里的家兵及眷屬近三十口人也撤了出來,這時一并遷入雁蕩磯莊院。
既然韓家以后要與左司公私分清楚,這些人乃是韓家的家兵部曲,除了像林海崢有正式官身的之外,不然即便要為左司效力,也都在韓謙身邊伺候,不能再混雜在左司的普通工師、斥候之中。
這六名家兵部曲,年紀都有些大,而且前半生或多或少留下殘疾,沒有能力再上戰場,但韓道勛不忍棄之,與范錫程、趙闊他們一起,仍然帶在身邊供養著。
韓謙之前也沒有將他們編入兵房或察子房,而是前后跟隨范錫程、林海崢負責打點匠坊的事務。
林海崢被韓謙調離后,他們還留在匠坊里聽從領頭工師鄭通的調用,兩年多時間,雖然他們未必成為鄭通或季福、季希堯這一級數的大匠師,但他們與十多留在匠坊學習兩年的家兵子弟,對石灰、青磚的燒制、對煤炭的開采等等,也都熟門熟路,比普通的匠師要強一籌。
目前韓謙也計劃將他們當成韓家專職的匠師使用。
其他人繼續將從秋湖山別院運過來的物件卸下船,特別是兩船石灰以及近十萬塊小青磚都要搬上岸,需要一些時間。
韓謙將趙啟、陳濟堂、趙老倌等人喊到身邊,說道:“我想莊院與雁蕩磯之間,要建圍屋,到時候敘州船幫規模進一步擴大,說不定在金陵也會有三五百人滯留,也要防備江匪從秋浦口襲來,你們籌劃建圍屋,要將這諸多因素都考慮周全了!”
趙老倌想著找那幾個從秋湖山撤下來的韓家匠師談這事,韓謙卻指著要他跟趙啟、陳濟堂商議著辦。
陳濟堂、趙啟雖然心里的驚惶沒有完全消散,但也知道他們需要在韓謙面前體現出價值來。
陳濟堂掂量著一巴掌長的小青磚,結結巴巴的說道:“這、這兩船小、小青磚看著多,但也只能造一套十、十四五間房的院落……”
“哦?”韓謙打量了陳濟堂一眼,他昨天夜里還是拿紙筆計算了好一會兒,才算出他這次從匠坊白拿的這批小青磚,連同院墻在內,能建正座八間、倒座八間的院子,沒想到陳濟堂跟著他上船,通過肉眼估算出船艙的體積,再掂量一兩塊小青磚,心算出的結果,竟然跟他拿紙筆計算出來的八九不離十。
陳濟堂的父親陳昌黎在明州任職時,所主持修建的四明山堰,在當世可能并不是很出名,但這座以當世技術建造的水利工程,在千年之后猶能灌溉十數萬畝的田地,被譽為四大古水利工程之一而名聞于世。
很可惜的是,這么一個人物,在天佑帝兼并越州時,直接給殺了。
如此看來,陳濟堂貶為官奴婢時,雖然年紀不大,但也應該得到其父的真傳了。
四天前,韓謙拿到地契及十二戶奴婢身契時,看到陳濟堂的名字,心里就有些期待,沒想到還真是撿到寶了。
“我、我,或是算、算錯了,說話浮、浮浪了……”見韓謙打量自己的眼神炯炯有神,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陳濟堂結結巴巴的打退堂鼓說道。
“你沒有算錯,這事便著你來主持,”韓謙跟趙老倌說道,“陳濟堂需要有什么人手、物料,你都配合他,這兩天將地看好,便動工建造起來。另外,以后照家兵撥給他們兩家的錢糧,其他人都不相欺。”
趙老倌不知道陳濟堂、趙啟有什么能耐,能得少主另眼相看,嘀咕道:“大家都是苦哈哈出身,有什么相欺不相欺的。”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