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侯爺莫惱,惜水倒是干慣伺候人的活——惜水這便去取紙筆。”姚惜水勸慰李沖莫要跟韓謙這雜碎置氣,她親自走出去取筆墨紙張。
韓謙不可能隨時將《疫水疏》隨時帶在身上,但他這時候已經能將三千不到的《疫水疏》倒背如流。
待姚惜水拿來筆墨,他當下便將《疫水疏》默抄下來,寫就將紙筆摔案上,說道:“這封《疫水疏》,才是我父親所真正想進諫的奏折,我為殿下所想,千方百計勸我父親暗藏此折,而改進《驅民疏》。侯爺是識貨的人,你自己拿過看,再跟殿下說說我對殿下的忠心,是不是今天被你們踐踏得一踏糊涂?”
見韓謙竟然大膽妄動到直接喝令父親去拿他案前那張破紙,李沖忍不住又有想要揍人的沖動。
韓謙默抄《疫水疏》時,姚惜水就一直站在韓謙的身后,看姚惜水神色動容,李普也想看看韓謙到底寫下什么東西,便忍住韓謙的無禮,走過來將那封《疫水疏》接過去看……
三兩千,不需要一盞茶的功夫信昌侯李普便已讀完,接著沉默的遞給那黑紗婦人。
黑紗婦人看罷,眉眼間神色也隨之凝重起來。
李沖好奇心勝,待要接過來看到底是什么內容,能叫他父親及夫人態度大改。
然而韓謙徑直走過去,從李普跟前將《疫水疏》拿了過去,遞到滿心好奇的三皇子楊元溥案前,說道:“殿下請閱《疫水疏》,要有什么不解之處,韓謙或能解答一二。”
李沖嘴角抽摔兩下,硬著頭皮站到三皇子楊元溥的身邊,湊過頭去一起看這張破紙上到底寫了什么鬼東西。
韓謙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著三皇子楊元溥埋頭去讀《疫水疏》,到這時那黑紗婦人都保持沉默,很顯然是信昌侯李普與李沖二人決定慫恿三皇子楊元溥在馮翊、孔熙榮面前暴露他的身份,好逼他父子二人徹底就范。
不過,楊元溥在趕過來的路上,都沒有一絲要他解釋的意思,顯然還是太容易受人擺布了。
三皇子楊元溥雖有勃勃野心,但畢竟年紀太小,深處宮禁那幽閉陰沉的環境之中,也談不上有什么真正的閱歷,反而會叫他的心思更加的搖擺不定、性情多疑,自然也就容易受李普及晚紅樓的操控;而另一方面,楊元溥長期掙扎著渴望擺脫安寧宮的陰影籠罩,或許天生對掌握一部分真正實力的信昌侯府及晚紅樓更為依賴,這都注定了自己很難獲得楊元溥真正的信任。
韓謙心里一嘆,暗感真要這些自以為聰明的蠢貨對自己足夠重視,要走的路還是太長。
“城外水蠱疫倘若真這么嚴重,令尚醫局的醫官都束手無策,我等憑什么相信此法可行?”李沖自然不肯輕易承認他今日魯莽行事了。
“你連城外饑民是什么狀況都不清楚,還有什么資格說那么多話?”韓謙積了一肚子的惱火,正愁找不到人發泄,見李沖這時候還死鴨子嘴硬,說話自然也是不客氣。
他這時候走過去,將默抄下來的那份《疫水疏》,又從楊元溥眼前直接拿回來,收入袖管之中。
然而面對韓謙的無禮舉動,楊元溥也是滿臉羞愧,都不敢正視韓謙的眼神,后悔沒有堅定自己的想法,先問一下韓謙到底是怎么回事。
信昌侯李普示意李沖莫要跟韓謙爭辯下去,這事他們有錯在先,爭辯下去也是理虧——現在也不是爭理的時候,而是要確認這《疫水疏》是否真管用。
“即便不提這封《疫水疏》,只要侯爺能想到城外疫情嚴重,也應該知道將十數萬饑民趕往壽州,對壽州也是禍福難料之事,你們怎可以不問韓謙一聲,就如此魯莽行事啊?”韓謙換了一副痛心疾首、后悔莫及的樣子追問道。
姚惜水秀眉微蹙,她猜到韓謙再提這個話題,不過是要在三皇子心目中加深信昌侯父子魯莽行事的印象,但信昌侯李普卻是叫韓謙質問得啞口無語,有苦說不出,有誰能料到韓謙藏著這一步棋?
“你既然早就看到你父親寫下《疫水疏》準備進奏,為什么不事前告訴我等?你要是早說此事,李侯爺也不會倉促行事。”黑紗婦人這時候才開口問道。
“殿下跟前從來都不缺人,而李沖性情獨傲,邀我去過一趟晚紅樓便孤芳自賞,令我難以親近;至于姚姑娘這邊,我實在畏之如虎……”韓謙這時候自然不會承認,他實在不愿意將這封對韓家禍福難料的《疫水疏》拿出來,此時拿出來只是為形勢所迫而已。
姚惜水見韓謙還記恨上次對他動手之事,心里暗恨。
“……”信昌侯李普也不計究韓謙有胡攪蠻纏之嫌,沉聲說道,“局勢不至于不受控制,但首先要確認此法確實可行。”
見信昌侯李普還是回到李沖剛才的那個問題上,韓謙朝楊元溥拱手說道:
“我父親尚不知道韓謙暗中為殿下效力,但我父親胸懷寬仁,又心系社稷,不忍看民眾受到疫病之苦,在楚州、在廣陵就有留意水蠱疫之事。待我父親任秘書少監之后,得以翻閱、鉆研前代醫書,才于近日總結出水蠱疫控制之法,寫成奏書,欲呈于御前。侯爺此時質疑此法不可行,而我勸我父親時就說過,陛下得奏書必會召集眾臣議事,到時候必有朝臣質疑其法。而父親費口舌解釋清楚,令朝中將臣確認其法可行,到時候城外十數萬饑民,必成為諸多爭奪的香餑餑,相互牽制之下,極可能令其法不得行,而饑民不得其利。因此,我才勸得我父親放棄直接進諫《疫水疏》,而寧可擔下惡名改進諫《驅饑民疏》,而讓我托付信昌侯行此法,實則是借用此法替殿下培植勢力……”
說到這里,韓謙又朝信昌侯李普說道:“侯爺既然看到我父漚心瀝血所書就的《疫水疏》,如何用此法為殿下謀利,想必不用韓謙在這里再啰嗦了吧?”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