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并未因徐樂的語而停手,相反出招更為狠辣。徐樂也沒指望對方真的因為一句話就停下或者自報名姓,無非是猜測一下對手身份來歷便于應對,手上并未有半點松懈。兩人都沒再說話繼續揮刀互斬,眨眼間又是十數刀對拼,依舊是個不勝不敗的局面。這一番交手下來,外人看得眼花繚亂不知情形,當事雙方于對手的本領已然有了大概估算。都知道對手武藝之強實乃生平僅見,今晚之戰兇險萬分,稍有疏忽性命難保。
徐樂交手同時,大腦也在高速旋轉,思考如何取勝。雖說有“一心不可二用”這個說法,與強敵對壘時分神更是大忌。不過這不等于動手就不需要思考,而是說不可分神他顧考慮與戰陣無關之事。
至于想著如何在打斗中取勝,如何設計用謀戰勝對手并不算分心。畢竟廝殺對壘不光是氣力武藝的較量,更是謀略的比拼,一味靠著蠻力猛打猛沖,很可能稀里糊涂丟了性命。
當然,要做到如徐樂這般邊打邊想也不是易事,尤其是兩人出手速度快如疾風,刀鋒往往貼著肌膚掠過。這種情況下,一般人全力以赴應對戰局都覺為難,腦子里只剩下如何閃避如何還擊,很難有空閑考慮怎樣戰勝對手。也多虧徐敢從小對徐樂的栽培,再加上自出山以來屢次苦戰、惡戰,早已將徐樂淬煉為一口無堅不摧的神兵。
對手本領越強,徐樂斗志越旺,周身的血液因棋逢對手而沸騰,整個人也變得格外興奮。頭腦思考問題速度遠比太平時日為快,哪怕是這種生死一線的打斗也不會影響他頭腦轉速。方才兩人幾番交手,徐樂心知眼前對頭藝業驚人無法靠蠻勇戰勝。若是施展尋常手段廝殺,怕是要百十回合之后才能分出勝負。
雖說與好手廝殺乃是生平第一快意之事,可是眼下救人要緊,又哪里有那么多時間可供浪費?迫不得已,只能兵行險著,以性命為籌碼進行一場豪賭。正如之前魚俱羅給自己設計施展回馬槊一樣,徐樂此時也準備以計謀斬下來人首級。他也知道,自己和對方身手相若,詐敗誘敵就得賭上性命,稍有疏忽便會丟掉性命,不過為了節省時間救韓約,也顧不得那許多。
給這種好手設套沒那么容易,為求成功總得付出些代價。徐樂出手迅捷如故,心中則開始盤算著該如何不著痕跡地賣個破綻,引誘對方中招。
可就在這時徐樂發現自己的對手招數間也有了些許的滯澀,這種滯澀非常隱蔽,尋常人根本看不出來。只有水平相若且已經交手多時的斗將才能發現,其出手以及騰挪速度不如方才那般利落。
這種事本也尋常,人力終有窮盡,即便是徐樂也不敢夸口自己廝殺終日體力依舊充沛。何況來人的武技偏重于騰挪縱躍,靠著身輕如燕的優勢來回跳躍。這種打法固然能讓對手眼花繚亂難以招架,可是對自身的體力也是巨大負擔。短時間內沒什么影響,交手時間一長,氣力不足以維持,也是情理中事。
徐樂見此情形,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絲微笑,心中對這名敵手倒生出幾分好感。身為頂尖斗將,能遇到一個和自己武技相若的對手,已經是人生難得幸事。若是兩人的心思相近,乃至破敵之法都能想到一起,把對手引為知音就不足為奇。正如俞伯牙遇鐘子期,徐樂也未曾想到,今晚在鸚鵡洲上,居然能遇到武道上的知音。
兩人之前出手不分高下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連詐敗誘敵這個辦法都想到了一起,實在是太過湊巧。二人都是頂尖好手,見此情形心知心思被對方看破,繼續下去圖留笑柄毫無作用,連忙各自抽身換步。就在兩人準備改變招數的當口,忽然,不遠處有細碎的腳步聲傳來。
來者也是夜行好手,行動之時又刻意放輕步子,再有風聲為遮掩,一般人根本聽不到動靜。可手段終究有高低,樹林中這幾人不但是夜行一道的大行家,耳目靈通更是遠勝尋常人。饒是他們格外小心,終究還是露了行藏。
來人向后躍出丈余,將直刀刀尖指地刀刃朝著自己以示停手罷斗,以左手指指人來的方向,接著指了指徐樂又指向自己手中直刀,又做了個抹喉的動作。徐樂明白,來人是希望和自己聯手,共同對付來人。畢竟兩人本領相當,誰也不可能分神去對付來人,如果不能形成某種默契,很可能陰溝翻船死在這些小卒手里。
徐樂并不相信來人的誠意,更不愿意和這名對手聯手殺敵。可是他始終有一個執念,英雄理應死于英雄之手,以一場光明正大的決斗來結束性命,才是武人最理想的歸宿。像是來人這等身手,放在任意一方諸侯手下,都是頂尖斗將。這等人若是陰溝翻船,死在無名小卒手里,徐樂自己都會替他感到不值。他就算要死,也該是被自己這等人物親手斬下人頭,對方想必也是類似想法。
再說來人一身出神入化的輕身功夫獨步天下,謝家那些部曲再怎么厲害也趕不上他。如果其此時大喊幾聲隨后飛身上樹,自己都來不及阻止。那些謝家部曲找不到他,肯定都會朝自己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