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輕響,兩名粗使太監半扶半拖著李萍兒進來。
她幾乎站不穩,渾身血污浸透了單薄的衣衫,每一下呼吸都帶著痛苦的顫音。
小順子別過臉去,肩膀微微抽動,無聲落淚。
唯有婉棠,端坐椅上,面色平靜無波,仿佛在看一個不相干的人。
李萍兒掙脫攙扶,重重跪倒在地,額頭抵著冰冷的地磚。
淚水混著血水蜿蜒而下,聲音破碎不堪:“主子,奴婢對不起您……”
婉棠并未看她,只垂眸整理著袖口,淡淡道:“雖是官女子,今夜也算你出嫁的日子。”
她起身,走到妝奩前,取出幾支素雅卻精致的珠釵,一對玉鐲,又命人取來一套嶄新的水紅色宮裝。
“你既是從我長樂宮出去的人,我也不會讓你太難看。”
她將東西放在李萍兒面前的首飾托盤上,動作平穩,沒有一絲顫抖。
李萍兒看著那些東西,哭得幾乎背過氣去。
悔恨與羞愧如潮水般將她淹沒:“主子,您打奴婢罵奴婢吧!求您了……”
婉棠不語,親自上前,沉默地替她褪下那身破爛血衣。
當看到那白皙肌膚上縱橫交錯的猙獰傷痕時,她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蹙緊了一瞬,隨即又恢復平靜。
她動作輕柔卻迅速地為李萍兒換上那身水紅新衣。
梳理亂發,簪上珠釵,戴上玉鐲。
全程,沒有一句安慰,沒有一絲動容。
收拾停當,她退后一步,看著這個被打扮得煥然一新、卻依舊掩不住狼狽凄楚的女子。
最終,只沉重地吐出兩個字:“走吧。”
李萍兒死死跪伏在地,抓住婉棠的裙擺,淚如雨下:“主子,您這是不要奴婢了嗎?”
婉棠輕輕抽回衣角,聲音溫和得近乎疏離:“如今你是皇上親封的官女子,不再是奴婢了。”
“無論位份高低,既是皇上的人,便該謹守本分。”
“主子您是在怪奴婢嗎?”李萍兒仰起淚痕交錯的臉,婉棠越是平靜,她心中越是驚惶。
“奴婢從未想過與主子爭寵,更從未奢望成為皇上的女人!”
“奴婢對天發誓……”
婉棠卻忽然嘆息一聲,那嘆息里帶著一絲難以喻的復雜:“若你真是皇上的女人,我或許還要道一句恭喜。”
她眉頭微蹙,不再語。
李萍兒心頭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預感攫住了她。
她慘然一笑:“是……是奴婢自作自受……”
一旁的小順子忍不住哽咽哀求:“主子,您想想辦法,幫幫萍兒吧…”
“幫?”婉棠終于側過頭,目光掃過小順子,那語調里的譏諷冰冷刺骨,“此刻讓我幫?”
“我一再勸阻告誡時,她可曾聽過半句?”
李萍兒渾身一顫,啞口無。
對晏王的恩情如山壓在心口,可對婉棠的愧疚與昔日情誼又如同烈火灼燒。
婉棠看著她,眼中是恨鐵不成鋼的痛心與厲色:“一仆不侍二主!”
“這么簡單的道理,你究竟在想什么?”
“這后宮多少雙眼睛盯著長樂宮,盯著我!”
“你卻偏要去碰最碰不得的東西!”
小順子瞧著李萍兒只是默默垂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中也是焦急。
在旁幫腔:“主子不要生氣。”
“她也是糊涂了。”
“糊涂?”婉棠眼神冷冽盯著小順子:“本宮說過,不要感情用事。”
“李萍兒。”婉棠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后怕與憤怒:“若非你早先曾對我吐露過你的身世與難處,讓我今日尚能窺見一線真相加以利用,此刻等待我的會是什么?”
“不是我要不要幫你!而是還有誰能來救我?!”
小順子止住了哭聲,駭然失色。
李萍兒也如夢初醒,是啊!
若非李德福臨陣倒戈,將所有證據都調包。
那私通外臣、窺探帝心的罪名壓下,德妃娘娘焉有活路?
別說其他罪名,僅僅只是晏王的每一句問候,都足夠皇后做足文章。
讓婉棠,墜入深淵。
李萍兒頓時懊悔得無以復加。
“奴婢錯了,奴婢真的知錯了…”李萍兒痛哭,“奴婢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
“奴婢只是想著和晏王多透露一些消息,他也能幫幫我們。”
“晏王殿下對奴婢與母親的恩情重如山,奴婢不能放棄他。”
婉棠看著她,忽然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
她閉上眼,再睜開時,只剩一片疲憊的清明:“懂得報恩,是好事。”
“從今往后,你不必再關心本宮的事。”
“至于你與晏王之間如何,是你們的緣法。”
她語氣決絕,不容置疑,“本宮,再不想聽到半點相關消息。”
不等李萍兒再開口,她已漠然擺手,對小順子道:
“莫讓皇上等急了。”
“送李姑娘離開。”
別罵我圣母,說實話,我是覺得李萍兒真的有點可憐了。
放心不罵,畢竟楚云崢做的也不是人事了。
是啊,他壓根就沒打算要李萍兒。這么做,純粹是因為,想要惡心晏王。我看見他讓人準備了許多冰塊。
看樣子,是要讓李萍兒站在冰塊上,站一夜。太殘忍了,不但一點傷痕都看不見,雙腿都要廢掉。
想想都可怕,李萍兒雖然是自找苦吃,可想到她悲慘的以后,還是忍不住同情。
婉棠原本不打算過問李萍兒的事情。
但是聽到這些話,心頭一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