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次日一早。
皇上特地恩準婉嬪出宮的事情,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聽說了嗎?婉嬪今日要出宮選花卉?”
浣衣局的宮女們擠在井臺邊,搓衣棒砸得水花四濺,“連貴妃娘娘省親,都是被拒絕了,要知道,貴妃可是十年沒有離開過皇宮了。”
景仁宮又傳來摔東西的聲音。
“憑她也配?”
“就算能夠用代替皇上出宮的,接受著眾人膜拜,那好歹也是皇后娘娘啊!”
“皇后娘娘的頭風病犯得真是時候。”
景陽宮大宮女給主子捶著腿,聲音壓得極低,“聽說今早婉嬪的儀仗,比貴妃的還多兩對紅羅傘呢。”
“看這趨勢,怕是就連皇后娘娘,也要被壓一頭下去了。”
宮中的消息,永遠都是傳得最快的。
儀仗隊也準備好了,停在了惜棠院的門口。
“主子!”李萍兒突然撲跪在地,額頭抵著青磚,“奴婢該死!出宮的鎏金腰牌,怕是落在養心殿外了。”
婉棠聞,手指微微收緊了些。
遠處儀仗隊的禮樂還在歡奏,持節太監已經不耐煩地頻頻回首。
“什么時候的事?“
“卯時......奴婢去養心殿送繡樣時......“李萍兒突然抬頭,瞳孔里映出婉棠瞬間慘白的臉。
出宮的腰牌這么重要的東西怎么能掉,為了讓婉棠去將官,李萍兒當真是煞費苦心。
誰讓李萍兒真的希望婉棠好呢?心里面充滿了對婉棠的愧疚,只想用一切彌補婉棠,所以才會這么迫不及待。
但愿婉棠能去吧,畢竟今日見到的官,可不是那些蠢貨能比的。這個人是做實事的人,甚至會成為搞垮許承淵最大的助力。
李萍兒怎么會知道這么厲害的人?
婉棠眼角余光打量著李萍兒,眼中滿是疑惑。
“罷了,本宮隨你去瞧瞧。”
婉棠說完之后,對小順子叮囑一句:“你在此等候著。”
小順子明白,婉棠這話,八成是讓他盯著這些人,當即表示:“奴才明白。”
養心殿外。
婉棠和李萍兒都在尋找。
只是婉棠的動作明顯慢了些,反而目光,時不時的落在李萍兒的身上。
她到底是什么人?
又認識誰?
李萍兒正扒開枯草叢尋找,忽然聽見靴底碾雪的聲響。
“何人在此徘徊?”
來人一身靛藍官袍,腰間象牙笏板被雪光映得發亮。
他約莫三十出頭,眉間一道懸針紋深如刀刻,正是剛上任的官,周肅。
李萍兒似早有準備,慌忙行禮:“奴婢是惜棠院的,這是我家婉嬪娘娘。”
“下官周肅。”周肅后退半步拱手,官帽垂下的瓔珞紋絲不動,“娘娘在尋何物?”
婉棠細細打量此人。
周肅人如其名,不茍笑,眉宇之間盡是凌厲。
“出宮腰牌。”婉棠望向遠處宮門,儀仗隊的金瓜斧鉞在雪中閃著寒光。
周肅突然冷笑:“聽聞娘娘要采買花木?這臘月里的奇花異草,一株抵得上京郊農戶三年口糧。”
他袖中奏折露出一角朱批,正是彈劾皇商哄抬物價的折子。
婉棠輕笑:“本宮久居深宮,確實不知民間疾苦。”
她回答得鏗鏘有力,不卑不亢:“正因如此,才更該去看看,那些沒被暖棚嬌養的花木,是如何在雪地里扎根的。”
“娘娘要去民間苗圃?”周肅瞳孔微縮。
“皇上既讓本宮親自挑選,”婉棠聲音平和,“自然要選最經得起風霜的。”
“也是要讓本宮,去見識一下外面的世界。”
“早聞娘娘曾在將軍府長大。”
周肅肅然拱手:“不想,竟出了娘娘這般人物。“
“糧倉大了,難免混進幾粒老鼠屎。”婉棠忽然輕笑,“可不見得,里面就沒有干凈的白米。”
“更何況,許家也有許硯川,不是嗎?”
“好比喻!”周肅終于露出笑意,“改日定要拜會這顆特立獨行的白米。”
“娘娘!找到了!”李萍兒舉著腰牌從石燈籠后鉆出,發間還沾著草屑。
她東西找到的太是時候了。
剛好終止這本該結束的談話。
周肅目光在李萍兒臉上停留片刻,突然意味深長地點頭。
天耶,還是我棠棠厲害,雖然周肅是受人之托才刻意可婉棠再次見面。但周肅可是個犟種,非要親自看看這個人值不值得幫忙。
婉棠好福氣,原本她和許硯川之間,在皇帝的幫助下活下來倒不是問題。但終究是單槍匹馬,做事畏手畏腳的。有了周肅就好了,放開手腳在外面闖就好,反正不會被偷家,畢竟誰要不服,有人干架。
論舌戰,朝堂上誰能是周肅的對手?
婉棠嘴角揚起一抹微笑,小心將周肅給的拜帖收起來。
婉棠的鸞駕已列在玄武門前。
八對牡丹宮燈在風中搖晃,忽見傳來凈鞭九響。
“陛下駕到。”
“皇后娘娘駕到。”
楚云崢披著玄狐大氅踏雪而來,身側蕭明姝的九鳳金步搖在雪光中燦若朝陽。
婉棠的膝蓋剛觸到冰冷的地面,就被皇帝親手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