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老將軍成全。”
房門緊閉,室內燭火搖曳。
婉棠率先看向許研川,語氣帶著后怕與責備:“還是這般沖動!”
“我說過多少次,即便我死在你面前,也絕不可出手暴露!”
許研川側過頭,下頜線緊繃,聲音硬邦邦的:“我做不到。”
婉棠望著他,眼底責備漸消,化作一絲無奈與深藏的欣慰,最終化為一聲輕嘆。
她拉住許研川的手,轉身,一同朝著面色驚疑不定的黃虎,緩緩跪了下去。
黃虎頓時局促:“這是何意?!”
婉棠抬頭,目光清澈而堅定,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墨家外孫許研川,外孫女婉棠,拜見黃爺爺。”
“什么?!”
黃虎如遭雷擊,猛地從椅子上彈起,魁梧的身軀劇烈一震,竟踉蹌了一下。
他雙眼圓瞪,死死盯著跪在地上的兩人,嘴唇哆嗦著,手指顫抖地指向他們:
“墨、墨家?!你們是……芷瀾的孩子?!”
聲音嘶啞,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與巨大的激動。
黃虎激動過后,巨大的疑慮瞬間涌上心頭。
他眉頭死死擰緊,目光銳利如刀,在婉棠和許研川之間來回掃視。
“但僅憑一,讓老夫如何信你們?”
他聲音沉了下來,帶著沙場老將的審慎與多疑,尤其看向許研川。
“他!他明明是許承淵的兒子,是王家一派的人!”
“那是踩著我們墨家軍尸骨爬上來的仇敵,他怎可能是墨家的血脈?!”
“老將軍,”婉棠迎著他懷疑的目光,聲音平靜卻堅定,“研川確是我親弟弟,我們同是墨家外孫。此事千真萬確。”
“證據!”黃虎低吼,胸膛起伏,“拿出證據來!否則,休怪老夫不顧情面!”
婉棠沉默片刻,眼中閃過一絲茫然與哀傷。
她輕輕搖頭:“我……不知該如何證明。”
“自記事起,我便與娘親被困于方寸之地,連娘親的名字,也是今日才從您口中得知。”
她頓了頓,伸出手:“可否借紙筆一用?”
掌柜立刻奉上。婉棠執筆,閉目凝神片刻,隨即在紙上流暢地勾勒起來。
寥寥數筆,一個栩栩如生、仿佛隨風欲動的的小紙人躍然紙上。
形態靈動非凡,細節處帶著一種獨特的筆觸韻味。
她將畫紙輕輕推向黃虎,眼中帶著不確定的微光:“我只知道,娘親將此物視若性命,從不離身,時常對著它落淚。”
“她教我畫過無數次,說……這是‘根’。”
黃虎的目光死死盯在那紙人上,如同被釘住一般。
他粗壯的手指顫抖著撫上那墨跡,喉結劇烈滾動,虎目之中竟瞬間盈滿了水光。
無需再多。
這獨特的紙人,就是鐵證!
他猛地抬頭,看著婉棠,聲音哽咽破碎:“是她……真的是她的……孩子……”
黃虎的目光死死黏在那紙人上,如同被攝去了魂魄。
粗糲的手指顫抖著,虛虛拂過紙面,聲音嘶啞得不成調:
“是……是這個……沒錯……當年送你娘親離開時,這泥人……是老夫親手……塞進她懷里的……”
巨大的悲痛與回憶席卷而來,但他眼底深處仍存著一絲歷經風雨后的最后警惕。
“那紙條……上面寫的什么?你娘……她可還留下什么話?”
婉棠面露苦澀,自懷中取出那張謄寫的紙條,遞了過去。
聲音低啞:“婉棠無能,連娘親唯一的遺物也未能護住。”
“原物已落入皇后手中,這只是謄寫的。”
黃虎急切地接過,目光掃過其上字句,身體猛地一晃,竟再也支撐不住。
老淚縱橫,沿著深刻的皺紋肆意流淌:“真是我寫的,沒錯。我怕她忘了,讓她時刻帶在身上。”
“若是有后人,便讓后人帶著此物來找我。”
婉棠深吸一口氣,繼續描述記憶中娘親的容貌,那些深藏的、模糊卻溫暖的細節。
“怪不得……怪不得第一次見你……”
黃虎哽咽著,淚眼模糊地望著婉棠,“就覺得你眼熟,原來不是像那個女人。”
“是像你娘親……像芷瀾啊!”
他猛地抓住婉棠的手臂,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語氣急切而充滿希冀。
帶著長輩特有的關切:“她如今好不好?”
“在哪兒?”
“告訴黃爺爺,我這就去接她!”
“絕不再讓她受一點苦!”
室內陷入一片死寂。
婉棠和許研川同時沉重地低下頭。
婉棠的雙拳在袖中死死攥緊,指甲深陷入掌心。
她抬起頭,眼中已是一片赤紅的悲慟和冰冷的恨意,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間碾碎擠出:
“娘親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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