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棠眼睛一亮,由衷贊道:“好生可愛!明輝見了定會喜歡得緊!”
“誰要她喜歡!”惠貴妃立刻語氣惡劣,“你那小團子討厭得很!竟敢用她那沒輕沒重的小爪子抓本宮的手!”
她冷哼一聲,指著那桃木劍:“這小玩意兒給她,替本宮掛在她床頭。”
“讓她日日看著,這就是膽敢觸碰本宮的下場!”
“若下次再敢如此無禮,”她瞇起眼,“本宮就給她換一柄真鐵劍掛上!”
說完,重重哼了一聲,轉身,玄色衣擺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大步流星地走了。
婉棠握著那柄胖乎乎、充滿童趣的桃木劍,看著惠貴妃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一時竟有些哭笑不得。
婉棠沖著惠貴妃那幾乎要消失的背影,提高聲音揮了揮手。
語氣里帶著顯而易見的歡喜:“謝謝姐姐!這桃木劍太好看了!”
她甚至故意揚了揚手中的小劍,補充道:“明輝握著它,一定睡得格外香甜安穩!”
直到那玄色身影徹底消失在宮墻盡頭,婉棠臉上的笑容才緩緩斂起。
她低頭,緊緊握住手中那柄圓潤可愛的小桃木劍,指尖甚至能感受到上面精心打磨過的溫潤紋路。
她轉身回到內殿,步履輕緩地走到搖床邊。
小公主明輝正睡得香甜,呼吸均勻,小嘴微微嘟著,渾然不知外界風雨。
婉棠在搖床邊輕輕坐下,拿出早就備好的細細紅繩,動作輕柔地將桃木劍仔細系好。
然后,更輕緩地、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入明輝虛握著的小手中。
那胖乎乎的小手無意識地動了動,竟真的握住了那小小的劍柄。
婉棠凝視著女兒恬靜的睡顏,眼中不受控制地氤氳起一層朦朧的霧氣。
她俯低身子,聲音輕得如同嘆息:“明輝,我的寶貝。”
“你一定要記住,要好好謝謝惠娘娘哦!”
“一定要,很喜歡很喜歡惠娘娘,知道嗎?”
她俯身,輕輕吻在女兒光潔飽滿的額頭上。
一滴溫熱的淚珠終究沒能忍住,悄然滑落,砸在明輝柔嫩的臉頰上。
小公主在睡夢中似有所覺,小眉頭微微蹙了一下。
“娘娘。”小順子不知何時悄步來到身后,聲音壓得極低。
婉棠迅速直起身,用指尖極快地拭去眼角的濕潤。
轉過身,目光掃過屋內垂手侍立的奶娘和宮女,“都給本宮聽好了。”
“這柄桃木劍,往后便是公主時刻不離身的物件。你們伺候公主,首要便是看護好它。”
“誰若是膽敢將它弄丟了……”她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冰,“東西是在哪兒丟的,你們的腦袋,就給本宮留在哪兒。”
奶娘和宮女們嚇得渾身一顫,噗通跪倒一地。
聲音發顫的連連保證:“奴婢遵命!奴婢定當時刻小心!絕不敢有絲毫疏忽!”
殿外廊下。
小順子悄步上前,低聲道:“主子,一切都已經按您的吩咐準備妥當了。”
他略一遲疑,又道:“只是祺齊大人那邊剛傳來消息,說皇上的人,今日暗中去了云想閣一趟。”
婉棠臉色驟然一冷,隨即又恢復淡然。
“去了便去了。”
“開門做生意,迎來送往,自然是什么客都要接的。”
只是那眼底深處,卻掠過一絲極快的銳芒。
小順子見狀,不再多,又從袖中取出一個薄薄的小冊子。
恭敬地呈上:“主子,這是您要的,關于黃將軍的所有資料。”
婉棠接過,就著廊下昏暗的燈火一頁頁翻看。
越看,她的眉頭蹙得越緊。
冊子上記載詳盡:黃建軍,行伍出身,憑軍功一步步升至如今位置。
為人剛正不阿,不近女色,從不涉足賭坊妓館,平日最大的愛好便是鉆研兵法和操練武藝。
待下屬寬厚,與妻子舉案齊眉,家教甚嚴,子女皆品行端正。
幾乎是一個挑不出錯處的完人。
婉棠忍不住低聲感慨,聲音里帶著一絲復雜的嘆息:“他竟是這樣一個正人君子。”
她的指尖劃過“嗜酒”那一欄,后面備注著:因其早年駐守邊關苦寒之地,落下病根,需常飲烈酒驅寒暖身。
故而酒量極大,且無酒不歡,但從未因酒誤事。
“練武之人,喜歡喝一口酒來暖身,也是常有的事。”她喃喃道,唇角泛起一抹極其苦澀的弧度。
小順子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
他跟在婉棠身邊最久,知曉的秘密最多,此刻見婉棠這般神情,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
他眼中不由流露出深深的擔憂。
他上前一步,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決絕:“主子,黃將軍那邊,若是實在難以下手,便交給奴才去處理吧。”
婉棠始終在內心深處信奉著因果輪回,報應不爽。
可如今,她卻要親手去制造一場針對無辜者的“因”。
她眼神沉重地看向小順子。
小順子臉上努力擠出一個輕松的笑容:“主子放心,小順子只是個閹人,殘缺之身,本就入不了輪回,也不怕什么報應。”
“這些腌臜事,合該由奴才來做。”
“胡說!”婉棠眉頭立刻緊緊皺起,聲音帶著罕見的厲色制止他,“閹人也是人!誰準你如此輕賤自己?!”
她閉上眼,深吸了一口微涼的夜氣,再睜開時,眼底是掙扎過后的疲憊與沉重。
“讓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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