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深秋,京城愈發的熱鬧非凡。
許多商人已經開始利用蒸汽火車,來運輸貨物。
西山玻璃廠那數十根高聳的煙囪,日夜不停地向空中噴吐著灰黑色的煤煙,與城中萬家炊煙混雜,在低空形成一片難以散去的薄霾。
這景象,在朱興明看來,是工業萌芽的象征,是國力漸強的煙信號。
但在許多守舊官員和士大夫眼中,這卻是“天地清氣”被“奇技淫巧”玷污的明證。
西山玻璃廠,這座由內廷直接掌控、工部協理的官營工坊,憑借從嶺南特區反饋并改進的技術,已然成為大明規模最大、工藝最精的玻璃制品來源。
其出產的平板玻璃、玻璃器皿、乃至嘗試燒制的望遠鏡片,不僅供應宮廷和官府,更通過遍布全國各主要州府的分銷網絡,行銷海內外,為內帑帶來了滾滾財源。
玻璃,儼然成了與鹽、鐵、茶等并列的又一重要官營物品,雖無明文規定專營,但其實際地位已然特殊。
利益的蛋糕做大,自然引來了覬覦者。官營工坊的技術,雖管控嚴格,但終究難以完全封鎖。
一些曾在官營工坊做過工的匠人,或因待遇不公,或被利益誘惑,將部分玻璃配方和燒制技藝帶出。
加之嶺南特區提倡的“格物致用”之風漸起,民間對各類工藝技術的探索熱情也日益高漲。于是,在京畿、山東、南直隸等地,悄然冒出了許多私營的小型玻璃作坊。
這些作坊規模不大,設備簡陋,生產的多是些品質粗劣的玻璃珠子、小瓶小罐,或是透明度不高的平板玻璃,根本無法與西山廠出品競爭高端市場。
它們的生存空間,在于滿足底層百姓和小商販對廉價玻璃制品的需求,填補了官營工坊不屑顧及的市場縫隙。
起初,西山廠和工部的官員對此并未太過在意,甚至樂見其成,認為這些小打小鬧無傷大雅,還能活躍地方經濟。然而,隨著這些小作坊如同雨后春筍般越冒越多,開始影響到西山廠部分低端產品的銷路時,利益受損的官營體系內部,便響起了不同的聲音。
這一日,錦衣衛指揮使駱炳,正在衙署內聽取下屬關于京畿治安的匯報,工部侍郎趙嚴明與西山玻璃廠督辦太監孫德海聯袂來訪。
駱炳與這二人素無深交,但同朝為官,表面功夫總是要做的。他起身相迎,笑道:“二位大人,今日什么風把二位吹到我這武職衙門來了?”
“駱指揮使,實不相瞞,今日前來,是有要事相商,關乎朝廷體統,產業命脈。”
太監孫德海在一旁尖著嗓子補充:“是啊,駱大人,再不管管,那些刁民可是要無法無天了!”
駱炳請二人入座,命人看茶,這才問道:“二位所何事?但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