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王六年六月初五,這注定是個不眠夜。
這夜來得早,難得是個晴天,沒有下雨。
大明臺的喜氣洋洋大抵早就傳到了華音宮,這宿與阿磐一樣不能入眠的,定還有南平。
亥時左右,趙媼進殿來稟,“娘娘,趙國女人出了華音宮,果然往蕓薹宮了。”
好啊,南平恨不能尋找一切機會拉她下水,大婚的良機千載難逢,能一招制敵,南平豈能放過。
阿磐暗中叮囑,“命人盯緊了,是贏個痛快,還是一敗涂地,就看這一遭了。”
切切等著趙媼,殿內沒有留一人。
宮外的打更聲偶爾響起,驚醒殿外宿著的鳥雀,它們撲棱著翅膀鳴叫飛走,很快便聽不見了。
窗外木蘭枝葉在夜風里招搖,有促織在墻角發出“瞿瞿”的低叫,在這萬籟俱寂的夜里卻顯得越發清晰。
子時,趙媼回來,臉色卻發白不好看,進了殿低低地稟,“娘娘,來信兒了,趙國女人空著手出來了。”
南平太謹慎了。
一招制敵的機會居然就這么放過。
阿磐心頭一跳,愈發不能安寧,“那就暗中取來!”
手中攥著這件吉服,真是不忍心松開,“想法子把兩件吉服調換,這一件,暗中送進華音宮!”
這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華音宮的人不癡也不瞎,暗中把這樣一件袍子送進華音宮該多難啊。
可趙媼應了,“明日還有大事,娘娘寬心睡一覺,嬤嬤親自走一遭!”
司馬敦不在,趙媼便親自上,沒有什么好法子,阿磐心中擔憂,卻也只有抓住趙媼的手叮囑一句,“嬤嬤,千萬小心!”
是,這大半夜即要過去,人也乏極了,趙媼走時把殿門暗暗地掩緊了,不聲不響地溜出了大殿。
這一夜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好似有人輕撫她的烏發。
殿內燭花搖影,那人的影子模糊不清。
是累極了,不過是個夢吧。
朦朦朧朧的覺得口渴,還未開口,只覺得身邊那人便遞過了水來。
原就睡得不踏實,此刻更是渾身一凜,兀然起身。
一旁的人確確實實還在,阿磐見那人修長白皙的手中正端著一盞溫水,他說,“吵醒你了。”
聲音仍舊低沉溫潤,一下就令她的心落了下來。
是謝玄。
隔了這許久,他是第一次回來。
阿磐也說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覺,心里很歡喜,可想到未歸的趙媼,明日的算計,心里隱隱不安,也斥滿了虧欠。
想抱抱他,想撲進那寬厚溫熱的胸膛里,卻又倍感生疏。
是了,兩顆心總好似隔著厚厚的一層,到底是疏淡了許多。
心口悶悶的,堵得想哭,可還是忍住哭腔,問他,“大王,怎么會來?”
那人也一樣,說話也是客客氣氣的,“忙完了,過來看看你。”
兀自還端著水,她沒有去接,他便沒有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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