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嗎?”大姨有些忐忑地問,手指緊張地揪著圍裙,“這床是你姨父親手打的,桌子是鎮上家具店新買的。知道你在青市求學辛苦,特意給你留了個安靜學習的地方。”九月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撲進大姨懷里:“謝謝大姨,我太喜歡了......”她聽見大姨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小時候哄她睡覺那樣,一下又一下。
這時,大嫂系著圍裙從廚房跑出來,手上還沾著面粉,頭發上別著的夾子歪歪斜斜。看到九月,她立刻心疼地拉過她的手:“瞧瞧,都瘦成這樣了!在青市讀書是不是總顧不上吃飯?今晚一定要殺雞殺鴨,給你做頓豐盛的晚飯,好好補補!”說著,又風風火火地跑回廚房,嘴里還念叨著:“雞湯再燉一會兒,紅燒肉也該收汁了......”廚房里傳來鍋鏟碰撞的叮當聲,混著蒸騰的熱氣,飄來陣陣誘人的香味。
飯桌上,家人們的笑臉比任何佳肴都動人。大姨把最大的雞腿塞進她碗里:“多吃點,長點肉!讀書費腦子,可別把身體熬壞了。”哥哥默默把她愛吃的糖醋排骨挪到她面前,自己卻夾起剩下的青菜。
就連平時嚴肅的大姨父,也不時往她碗里添菜:“在青市好好讀書,家里不用你操心。”九月咬著鮮嫩的雞肉,湯汁在舌尖散開,熟悉的味道勾起無數回憶。
飯后,大家圍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聽九月講著在青市的見聞。
“青市的圖書館有整整八層,里面藏著數不清的好書,”九月興奮地說,“我還加入了讀書會,每周都能和同學們討論喜歡的作品。”
“我們九月有出息,在大城市見了大世面。”大姨戴著老花鏡,手里的銀針上下翻飛,正在給九月納鞋底,臉上滿是驕傲。
“那在學校有沒有遇到喜歡的男孩子啊?”大嫂調皮地眨眨眼,惹得大家都笑了起來。九月的臉一下子紅了,嗔怪道:“大嫂!”
接下來的兩天,九月徹底放松下來。清晨的陽光穿過院子里老棗樹的枝椏,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大姨戴著老花鏡,坐在藤椅上穿針引線,竹籃里各色絲線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鼻尖還架著滑落一半的眼鏡。
"快來曬曬太陽,這日頭暖和著呢!"見九月走出來,大姨笑著挪了挪身旁的板凳,"快和大姨說說,在青市的大學都忙些啥?"
九月挨著大姨坐下,望著院角新栽的月季苗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我加入了學校的心理協會,跟著學長學姐去社區做過心理健康宣講,還幫同學做過情緒疏導。"她眼睛亮晶晶的,"上個月我們辦了'樹洞信箱'活動,收到好多封藏著心事的信,大家互相寫信鼓勵,特別有意義。"
大姨停下手中的針線,神情專注地聽著,不時點點頭:"這事兒好,能幫到別人。"
大姨布滿皺紋的手輕輕拍著九月的手背:"我們九月就是能干,啥都做得好。但在外面別太累著,身體才是要緊的。"
午后的廚房飄著粽葉的清香,大嫂正把糯米拌上醬油,鮮嫩的五花肉碼在竹匾里,翠綠的粽葉在案板上碼得整整齊齊。"來,九月,試試包肉粽。"大嫂遞過兩片粽葉,示范著卷成漏斗狀,"先放一層米,再夾塊肥瘦相間的肉,撒點咸蛋黃,最后用米蓋嚴實。"
九月笨拙地學著,包出的粽子歪歪扭扭,不是粽葉沒裹緊,就是繩子系得松垮垮。大嫂笑得直不起腰:"你這粽子上了蒸籠,怕是要變成糯米肉湯!"說著接過重新調整,指尖翻飛間,一只四角規整的粽子就包好了,還特意在繩結處系了片小粽葉當標記。"還是大嫂厲害!"九月吐了吐舌頭。
"等你開學,嫂子給你包上一罐子肉粽帶著。"大嫂把包好的粽子放進竹籃,"食堂的飯菜哪有家里香,想家了就回來,大姨家的灶臺永遠給你留著熱乎飯。"院外的風掠過晾曬的臘肉,帶來陣陣咸香,九月望著忙碌的家人,心里暖融融的,仿佛時光從未走遠。
深夜,臺燈在書桌上暈開暖黃的光圈,九月蜷在電腦椅上與朋友視頻。窗外傳來零星的狗吠,月光透過老棗樹的枝椏,在墻面投下細碎的銀斑。她望著屏幕里朋友熟悉的笑臉,思緒卻飄回青市――那些抱著書本狂奔趕課的清晨,圖書館閉館音樂響起時,她總攥著筆記在最后一刻合上書本,冰涼的夜風裹著路燈昏黃,獨自穿過空蕩的校園。
而此刻,大姨家的夜是溫熱的。客廳傳來電視機的絮語,是重播無數遍的老劇,臺詞都爛熟于心,卻依然讓人安心。大姨打著盹兒織毛衣的針腳聲,大哥修理漁具的叮當聲,混著廚房灶膛里柴火噼啪的輕響,編織成獨屬于花鎮的安眠曲。
這些日子,清晨總有砂鍋里咕嘟冒泡的米粥,蒸騰的熱氣模糊了窗欞;午后的陽光里,她靠在藤椅上,聽大姨念叨家長里短,看大嫂包粽子時翻飛的指尖;夜晚圍坐飯桌,家人們把最好的菜夾進她碗里,笑意比燈光更暖。
九月摩挲著電腦上哥哥貼的卡通貼紙,眼眶發燙。這座被月光籠罩的小院,盛滿了沒有血緣卻熾熱的愛。她要把這些溫暖都藏進心底,化作求學路上的鎧甲,終有一日,要用自己的翅膀,為家人遮風擋雨。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