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條突兀的評論跳了出來："在人工湖那邊等我，我立馬過來……"九月握著手機的手指驟然收緊，屏幕冷光映得她眼底泛起疑惑。下滑頁面看到熟悉的頭像，那是林楓用家鄉竹筏做背景的照片，此刻卻顯得格外刺眼。那張照片里，竹筏漂浮在碧綠的江面上，襯著林楓燦爛的笑容，與此刻這條沒頭沒腦的評論形成詭異反差。

九月不禁皺起了眉頭，心中滿是疑惑："這家伙過來干什么呀！雖然是同一個省的，他的家鄉冬天可沒少下雪呀！這種雪還需要他來看看。"她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手機邊框，金屬外殼的冰涼觸感順著指尖蔓延，讓她愈發不安。寒風卷著雪粒撲在臉上，她望著遠處嬉鬧的情侶，突然覺得這雪景不再可愛。不行，得趕緊走――她暗自想著，把手機塞進兜里，轉身卻發現雪地上的腳印早已被新雪覆蓋。

枯葉在雪層下發出碎裂的脆響，九月踩著及膝的雪地靴剛邁出涼亭三步，身后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吱呀――"積雪被重重踩陷的聲音由遠及近，林楓斜挎著黑色書包出現在視線里，羽絨服拉鏈歪歪斜斜地卡在胸口，額角還沁著細密的汗珠。

他喘著粗氣，臉上帶著一抹紅暈，不知道是因為跑得太快，還是因為見到了九月。"老鄉，在這里拍雪景呀。"他扶著膝蓋調整呼吸，目光卻牢牢鎖在九月發梢凝結的雪晶上，"給你拍照的人呢？”

九月沒好氣地將手機塞進毛絨手套："人不在那里嗎?"目光掃過他肩頭沾著的雪花，語氣不自覺帶了刺。

"你怎么好意思來打擾成雙成對的人呢！"林楓直起腰時帶起一陣雪松香氣，嘴角勾起標志性的壞笑。

九月立刻反駁："是我先來的。那你來這里干什么？"

話音未落，林楓已經利落地從她腕間抽出相機，金屬機身碰撞聲驚飛了樹梢的麻雀。"那不是給你來當攝影師了嗎？"

他將鏡頭對準九月，取景框里倒映著她因驚訝睜大的眼睛，"走吧，我給你多拍一點照片。"

九月有些無奈地看著他，說道："能把自己拍成非主流的人，我能相信你的拍照技術嗎？

"指的是我qq空間里上個月社團活動相片，林楓把自己拍成殺馬特造型的黑歷史。

"那是哥的傳說。"林楓甩了甩被雪水打濕的劉海，相機背帶在肩頭晃出利落的弧線，"現在可是持證上崗的攝影師。"他突然湊近，九月甚至能看清他睫毛上凝結的細小冰晶。

"就比我大幾個月，好意思在我面前自稱哥。"九月白了他一眼，卻被他灼熱的呼吸燙得耳尖發燙。

"反正比你大，叫聲哥哥聽聽看。"林楓不依不饒地擋在步道中央，身后是被踩出心形的積雪。

"想的美！"九月轉身要走，卻被他突然抓住手腕。隔著三層毛線手套，體溫依然清晰可感。

"我知道哪里拍照能出片，跟我走!"林楓不由分說地拽著她往湖畔東側走去。九月看著手中已經被奪走的相機，心里暗暗叫苦。畢竟這是班主任的相機，大幾千塊錢，要是被他玩壞了，自己去哪里弄那么多錢賠給班主任呢！

九月只好乖乖地跟在他后面，嘴里還不忘叮囑："你小心一點呀！那相機很貴的，是我借的。"

"放心吧！我辦事，你放心……"林楓頭也不回地說道，卻將相機包的防雨罩仔細拉好。

兩人踩著沒過腳踝的積雪來到足球場，塑膠跑道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芒，宛如撒了滿地的碎鉆。林楓突然停下腳步，舉起相機快速連拍，取景框里，九月紫色裙擺被風掀起的瞬間，與遠處壓彎的雪枝構成絕妙的構圖。

"來這里，拍一張，靠在攔網旁，眼睛目視遠方。"他的聲音混著風聲傳來，

九月依站定，卻被寒風吹得直打哆嗦。"好了沒？這里好冷啊！"她縮著脖子抱怨，卻見林楓已經跪在雪地里，鏡頭與她視線平齊。

"那個方向，站好了，擺個姿勢，微笑。"他的睫毛上落滿雪花，專注的眼神讓九月突然屏住了呼吸。

"手拿一下那個樹枝，認真看雪……"林楓的指揮聲被呼嘯的北風割裂，九月伸手觸碰覆雪的枝椏，突然有雪團墜落，她下意識閉眼。預想中的冰涼沒有襲來，取而代之的是溫熱的手掌覆在頭頂――林楓不知何時已經欺身而上，用自己的圍巾替她擋住了雪。兩人近得能聽見彼此交錯的呼吸，九月慌亂后退時踩碎了薄冰，驚呼著跌進一個帶著雪松香氣的懷抱。

"小心。"林楓的聲音就在耳畔，九月抬頭，正對上他眼底翻涌的情緒，像極了家鄉雨季的江水。

"下一站，圖書館。"林楓突然站直身體，耳尖紅得能滴出血來。他轉身時踢飛腳邊的雪球，在雪地上劃出長長的痕跡。

"圖書館有什么可拍的呢！"九月搓著凍僵的手指，看著他僵硬的背影覺得好笑。

"走吧，第一次下那么大的雪，你不想多拍點相片呀！"林楓的聲音悶悶的，卻不由分說地拉起她的手腕。兩人踩過結冰的石板路，驚起圖書館屋檐下的鴿子，撲棱棱的翅膀抖落大片雪霧。

在圖書館東側的老槐樹下，林楓架起三腳架調試參數。陽光穿過積雪覆蓋的枝椏，在九月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頭抬起來一點，對，就這樣。""把圍巾甩起來，動作自然一點。"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認真，九月看著他睫毛上融化的雪水滑進衣領，突然想起陸川視頻里疲憊的眼神。相機快門聲規律響起，驚飛了槐樹上偷吃雪粒的麻雀。

"過來看一下，我拍得怎樣？"林楓將相機翻轉過來，屏幕上的九月穿著紫色冬裙倚在樹干旁，發絲被風吹起，眼神卻透著不屬于雪景的溫柔。

九月看著相機里的照片，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照片中的自己，在雪景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美麗動人，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

"還行吧！"九月故意裝作很平淡的樣子說道，指尖卻不自覺放大照片細節。

"把你拍得那么漂亮的，還行而已嘛？"

"那要我怎么說？"九月側頭時，發梢掃過他滾燙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