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秋日午后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梧桐葉,斜斜地灑在玻璃上,折射出細碎的光影,在課本上投下晃動的光斑。微風拂過,樹影婆娑,光斑也跟著在書頁間跳躍,像是誰不小心打翻了金色的顏料盤。
她支著下巴,望著教室里嬉笑打鬧的同學們。前排的藏族姑娘卓瑪正用彩色絲帶編著新發飾,指尖翻飛間,紅、藍、綠三色絲線漸漸纏繞出精致的結扣;不遠處的回族男生們圍坐在一起,分享著剛烤好的馕餅,金黃酥脆的餅面上撒著白芝麻,香氣混著他們爽朗的笑聲在教室里飄散;角落里,土族室友阿蘭抱著吉他,輕聲哼唱著家鄉小調,獨特的旋律帶著山野的靈氣,引得幾個同學跟著輕輕搖晃腦袋。
還有班長抱著一摞文件穿梭在人群中,深藍色的制服口袋露出半截鋼筆,時不時被同學拉住詢問活動安排,他推了推眼鏡,語速飛快地解答,額前的碎發隨著動作輕輕顫動。
這個由不同民族、不同地域匯聚而成的班級,像一幅徐徐展開的絢麗畫卷。藏族的熱烈、回族的質樸、土族的靈動,還有漢族同學的熱情,每個人都是其中濃墨重彩的一筆,交織出獨屬于青春的斑斕色彩,在時光里暈染成最動人的模樣。
班里的同學構成極為多元,少數民族的身影隨處可見。藏族、回族、撒拉族、土族、蒙古族的同學各自帶著獨特的文化印記,再加上從其他省份遠道而來的少數民族學子,讓這個班級充滿別樣的風情。當然,還有占比不小的漢族同學。
初來乍到時,九月總在食堂里因為分不清清真窗口而手足無措,也在與同學聊天時因不了解習俗而差點說錯話。這些經歷讓她深刻意識到,尊重民族信仰與文化習俗,已然成為她在這個新環境中必須認真學習的重要課程。
然而在課堂上,老師們雖然反復強調民族團結的重要性,卻鮮少詳細講解各民族具體的文化細節與禁忌。為了能更好地與同學們相處,九月幾乎把所有課余時間都用來“取經”――圖書館里關于民族文化的書籍被她翻了個遍,校園論壇上的交流帖被她整理成筆記。
通過多方了解,九月逐漸掌握了不少關鍵信息。回族和撒拉族大多信奉伊斯蘭教,飲食上的禁忌像一張細密的網。記得第一次和回族同學去食堂時,她特意留意到對方只選擇標有“清真”字樣的窗口,連飲料瓶上的配料表都要仔細查看是否符合標準。
在校園里,回族女生的頭巾不只是裝飾,更是信仰的象征。馬小玲總愛用黑色頭巾包裹長發,邊角處繡著細密的白色花紋,如同夜空中閃爍的星子。
有次社團活動結束得晚,九月下意識想拉著馬小玲去校門口的小吃攤,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那些飄散著豬油香的煎餅果子,是她們碰不得的禁區。而藏族的習俗同樣充滿神秘色彩,九月曾在一次班級聚餐時鬧過笑話:她滿心歡喜地點了道酸菜魚,卻見藏族同學臉色微變。
后來才知道,在部分藏族地區,魚被視為神靈的使者,是餐桌上的禁忌。這些細碎繁雜的知識,九月都一一記在心里,她明白,唯有真心尊重這些差異,才能在這個大家庭里收獲真摯的友誼。
在這個充滿特色的班級里,回族姑娘馬小玲給九月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馬小玲總是戴著黑色頭巾,一襲黑色系的衣服將她襯托得格外文靜。因為身體柔弱,她蒼白的臉頰總帶著一絲病態的紅暈,課桌里常年備著中藥包,氤氳的藥香混著書本氣息,成了她獨特的標志。
即便經常因病請假,她的課桌上永遠整整齊齊碼著筆記本,字跡工整得如同印刷體。她偏愛坐在九月旁邊或后排的位置,起初兩人只是點頭之交,直到那次馬小玲在課堂上突然低血糖暈倒,九月背著她沖向醫務室,這段友誼才真正開始。
課后的閑暇時光,九月常與馬小玲坐在操場邊的長椅上聊天。馬小玲會輕輕撫摸著手腕上的銀質經文手鏈,耐心地解釋回族傳統節日的由來。“開齋節就像漢族的春節,”她的眼睛亮起來,“天還沒亮,家家戶戶就開始炸油香,那種酥脆的甜香能飄滿整條巷子。”說到古爾邦節宰牲獻祭的莊重儀式時,她聲音變得肅穆:“我們會把肉分成三份,一份留給自己,一份送給親友,一份接濟窮人,這是分享,也是感恩。”
在馬小玲的影響下,九月不僅學會了如何用正確的方式與回族同學相處,更對這個民族產生了由衷的敬意。有次馬小玲住院,九月特意去清真糕點鋪買了玫瑰豆沙餡的點心,看著好友驚喜的表情,她突然明白,尊重不是刻意的小心翼翼,而是發自內心的理解與關懷。
土族姑娘楊恩和覃梅與九月同處一個宿舍,她們的存在讓這個小小的空間充滿了陽光般的溫暖。剛開學時,九月被宿舍門上掛著的五彩經幡嚇了一跳,覃梅笑著解釋:“這是我們土族的平安符,能保佑大家順順利利!”
土族有自己獨特的語,卻沒有形成文字體系,所以她們從小接受漢語教育,與他人交流毫無障礙。不過,在宿舍里,她們偶爾會用土族方聊天,那些帶著卷舌音和顫音的音節,像一串神秘的密碼。每當這時,其他室友就會起哄著讓她們翻譯,惹得兩人笑作一團。
楊恩和覃梅性格開朗,從不刻意強調所謂的禁忌,而是大大方方地與室友們分享土族的風土人情。她們用廢舊布料縫制出土族特色的“帖彎”(繡花腰帶),教大家跳“安昭舞”,舞步輕盈得像山間的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