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紗質窗簾，在九月的床單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她蜷縮在尚未完全展開的被褥里，盯著天花板上晃動的樹影發怔，直到后頸傳來一陣涼意――北方的晨風裹挾著微塵從窗縫鉆進來，帶著與南方截然不同的干燥氣息。床頭鬧鐘顯示七點十七分，行李箱拉鏈未完全合上的縫隙里，提醒著她已身處三千公里外的陌生城市。

手機備忘錄的光標在空白頁閃爍，九月咬著下唇逐條輸入："洗發水、沐浴露、毛巾..."冰涼的屏幕映出她眼下淡淡的青影，昨夜和陸川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對話框里。他發來的那句"到了記得報平安"后面，跟著三個擁抱的表情，此刻卻顯得有些蒼白。

忽然想起起身時的一陣眩暈，她慌忙補上"感冒藥、藿香正氣水、退燒藥"，指尖在"體溫計"三個字上懸停片刻，終究還是添了上去。

最底下的條目被反復加粗三次：長途ic卡。九月將手機貼在胸口，鎖屏壁紙里，陸川把楓葉別在她發間的畫面微微發燙。上個月，他們還擠在南方潮濕的巷子里吃腸粉，蒸汽模糊了眼睛，他伸手替她擦掉嘴角醬汁的溫度仿佛還留在皮膚上。而現在，隔著冷冰冰的qq對話框，連對方輸入框里跳動的"正在輸入..."都能讓她心跳加速。

穿好外套推開宿舍門，北方特有的爽朗陽光撲面而來。校園營業廳就在食堂旁邊，淡藍色的玻璃門貼著“新生辦卡優惠”的海報。九月排在隊伍中間，聽著前面男生用帶著卷舌音的方和營業員攀談，忽然有些緊張。

輪到九月時，手指反復摩挲著身份證邊角：“請問...有沒有電話亭用的ic卡？打長途會便宜很多嗎？”營業員遞來宣傳單的指尖帶著茉莉護手霜的香氣："試試這款校園ic卡，插電話亭就能用，每分鐘一毛錢。"卡片背面印著校徽，九月摩挲著燙金的圖案，忽然想起陸川總說她打電話時的尾音會不自覺上揚。

這時，九月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ic卡，學校對面公交車站的位置在腦海中愈發清晰。她記得昨天路過時，站牌上用醒目的紅色標注著公交線路，其中8路車正好能直達市場。

作為一個在南方小城長大的姑娘，她對北方集市的印象還停留在電視劇里的畫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吆喝聲，還有琳瑯滿目的特色商品，光是想象就讓她心癢難耐。

接下來的兩天，九月開啟了她的“校園周邊探索之旅”。每天清晨，她都會背著帆布包，拿著列好的購物清單出門。北方的街道和南方截然不同，寬闊筆直的馬路兩旁種著高大的楊樹，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仿佛在歡迎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

第一天，她先是去超市采購生活用品。一進超市大門，熱情的促銷員就迎了上來，得知她是南方來的新生，還特意推薦了適合北方干燥氣候的護膚品：“姑娘，這潤膚霜可好用了，你剛來北方，皮膚肯定得適應一段時間，記得多抹點。”

九月認真地聽著建議，把幾樣護膚品放進購物籃。在日用品區，她對著貨架上五花八門的洗發水、沐浴露犯了難，最終還是選了幾款銷量高、評價好的產品。結賬時，收銀員看著她買的東西，笑著說：“小姑娘準備得挺齊全啊，一看就是要好好開始大學生活了！”九月也跟著笑了，心里暖暖的。

從超市出來，九月順著街道漫無目的地閑逛，不經意間發現了一家書店。書店的招牌是木質的，上面用古樸的字體寫著“墨香書閣”。推開門，一股混合著紙張和油墨的獨特香氣撲面而來。店內光線柔和，暖黃色的燈光灑在一排排書架上。書架上整齊地擺放著各類書籍，從經典名著到現代小說，從學術著作到時尚雜志，應有盡有。

九月像只歡快的小鳥，在書架間穿梭。她輕輕抽出一本張愛玲的《傾城之戀》，翻開扉頁，油墨的清香縈繞鼻尖。她找了個角落的座位坐下，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直到肚子開始咕咕叫，才驚覺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臨走時，她又買了一本喜歡的書，心里暗暗決定，以后每個周末都要來這里“充電”。

夜幕悄然籠罩校園，路燈次第亮起，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九月攥著新買的ic卡準備去給陸川打電話。西校區的校園一共有三個單獨的電話亭。白天逛校園的時候，同意已經把這些電話亭的位置給標注到筆記本上了。主操場連接圖書館的那條路上拐角處有一個電話亭。墨綠色的鐵皮外殼布滿歲月痕跡，投幣口旁邊貼著泛黃的使用說明，在昏黃的路燈下顯得有些模糊。她選了最角落的那個，推開玻璃門時，一股混合著鐵銹與灰塵的氣息撲面而來。將卡片插進卡槽的瞬間，九月的手在發抖，金屬按鍵冰涼刺骨，她卻覺得掌心燙得厲害。

“嘟――嘟――”等待音在寂靜的夜色中格外清晰，每響一聲，她就數一片飄落的枯葉。第七聲還沒響完，電話那頭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喂？”九月的膝蓋突然發軟，扶住斑駁的金屬支架才沒讓自己滑下去。“陸川...是我。”她的聲音卡在喉嚨里，像被風吹散的柳絮。電話那頭傳來oo@@的響動，像是有人掀開被子坐了起來：“九月？這么晚打電話，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