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沙山地處怒嚎峰核心地帶的外圍,再往西南走就是成片的山巒。由于地勢是怒嚎峰群山中最低的,高峰處融化的雪水在山周圍形成了一個小湖泊。而且因為是活水,水質很清澈,再往南邊是一條小河,一直流到下游的城市附近。
看見水的時候,除了陸阿九之外的女生們都高興壞了,紛紛想要下去洗個澡。
――沒辦法,陸阿九沒身體,她現在用的身體是障眼法做出來的,本質是一堆石頭和木塊。
“回去以后給你做個身體,現在條件不行,沒有合適的法器。”看著陸阿九有些別扭的臉,鐘秋一邊脫外套一邊說道。
血肉重塑之咒并不能憑空生出血肉來,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兒。想要重塑一副身體,需要吸取周圍同物種生靈的血肉――當然不是逮著一個吸,而是平攤到成千上萬的生靈。每個人身上取那么一點,再經過法術的調和,這才能做出一具完整的身體。
這也是為何血肉重塑之咒被列為禁咒的原因之一。
千柳鎮生靈很多,鐘秋、時幽、江鈴她們的身體都是這么做出來的。
在這種地方就不行了,方圓百里別說人類,連個動物都難找,更別提什么血肉了。
“不不不,我在意的不是這個。”陸阿九當了萬年的鬼魂,對身體什么的并不是那么執著。她表情奇怪的原因不是別的,而是……
陸阿九沒說話,默默地看向了背對著眾人的離長空――這里可還有一只公鳥在。
“哦對,差點兒忘了。”鐘秋一拍腦袋,朝著司馬鈺勾了一下手指,對方身上的一件法器頓時飛了過來。拿著法器慢慢注入一些鬼氣,法器頓時變成了一個手環的樣子。
絕命環。
朝離長空抖了一下絕命環,后者立刻不動了。
陸阿九在看到手環的時候,嘴角抽了一下――兩千四百多年前,她和蘇蟬在這上面吃大虧了。
“這回行了。”鐘秋拍了拍手,將絕命環隨手放在了一邊的石頭上,毫無顧忌地脫掉衣服,和另外幾個人一起跳進了水里。
一路風沙都沒機會洗澡,這對她們來說簡直就是一場煎熬。
看著水中互相潑著水花的女人們,陸阿九坐在了離長空的身后,向后靠了靠――紋絲不動,這才給自己點了一塊金壽,舒服地吃了起來。
補充完靈體所需的能量,陸阿九看向了小小的湖泊――
那里有自己曾經的部下,天天來打架的宿敵,殺身的仇人,還有仇人的女兒。按照常識來說,她們絕不可能和平相處這么長時間的。
蘇蟬倒還好,那家伙和自己沒什么仇怨,純粹就是喜歡打架而已。但鐘秋就不一樣了――要說不介意是假的,直到現在,陸阿九仍舊對兩千四百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懷。
她和蘇蟬最終敗于絕命環之手,但在那之前,鐘秋強大的鬼氣就已經將她們完全壓制,使用法器只是為了快點結束戰斗,否則外面的陰兵支援就快到了。
陸阿九平時雖然很低調,但卻是個自傲的鬼,無論是好戰的蘇蟬還是鬼界中的任何一個鬼,甚至除了霍遠之外的仙人,她都沒一個看上眼的。
可最終,自己和宿敵卻敗在了一個從前無名無姓的鬼魂之手。哪怕在大災炎中沉睡的時候,她也會經常夢到那段夢魘――
強大的鬼氣令人望塵莫及,怪異的法器讓她應接不暇,再加上鬼魔靈對三界法術那莫名的親和力,一直到戰敗的那一刻,陸阿九都沒有找到對方的破綻。
完美無瑕的戰士――這是她對鬼魔靈的最高評價。
那場戰斗她輸得心服口服,讓她走不出來的是,這家伙當年為什么要對自己和蘇蟬下殺手。
直到前幾天,陸阿九才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失去孩子,尤其是女兒就死在自己懷里――對這樣的女人來說,已經無所謂什么理智不理智了。陸阿九沒有孩子,她不知道那是一種什么感覺,但她見過類似的事情。
一個妖怪滿門被滅,最終憑一己之力復仇、殺掉了仇家整整半個家族。可惜,那只妖怪并沒有鬼魔靈那般強大,最終還是死在了仇家手中。即使如此,在臨死之前,那只妖怪仍舊以自己的血肉作為詛咒,讓仇家滿門不得安寧。
跟這種歇斯底里、不計后果的行為比起來,鐘秋還算是比較克制了。
起碼她沒有真的毀滅整個三界。
和那只復仇身死的妖怪不一樣,鬼魔靈是真的有顛覆三界的能力的。
如今知道了對方的身世,再看得知這名叫做司馬鈺的姑娘就是她女兒的轉世以后,陸阿九不禁對鬼魔靈生出了一絲佩服。
她真的是那種可以為女兒做任何事的家伙。為了不破壞司馬鈺平靜的生活,她寧愿不和女兒相認,而是在身邊默默地陪著她。司馬鈺從某種角度來說,也成為了鬼魔靈的枷鎖,她鎖住了鬼魔靈的兇暴和狂亂,將她安撫得好像鄰家的大姐一般溫和。
想到這,陸阿九嘆了口氣,心說天下事還真是看緣分。說不清道不明,卻又讓所有生靈和死靈難以跳出來。
世上哪有絕情道,只是未遇心上人。
“這么好的氛圍,就別來破壞了。”陸阿九一邊看著湖中和平的景象,一邊隨手向左邊抓了一下,手臂收回來的時候,帶出了一條雙目猩紅的蝮蛇,“你們來了多少人?說話,我知道你是妖怪。”
蝮蛇緊緊纏著她的手臂,妄圖以這種方式讓對方放手。可它不知道的是,自己纏住的,只是被強大到猶如實體一般的鬼氣撐起來的虛幻外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