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夢境,陰風掠過妖異的小院,黃昏的斜陽將扭曲白骨籬笆的影子拉長,與小木屋外墻上痛苦的臉孔一起,仿佛在進行一場盛大而詭譎的熱鬧宴會。
鐘秋靜靜地坐在窗臺邊,斜倚在夕陽的余暉中,慵懶地枕著自己的手臂。
倏然間,長長的睫毛動了動,仿若深潭湖水般的雙眸稍稍抬起一些,落在院落其中一塊墓碑上。
“哼,區區小鬼,放你一馬還回來自投羅網……”
自自語了一聲,鐘秋拂袖而起,走到床邊慢慢躺下,在雙眼即將合上的前一刻,黑色的煙霧從七竅涌出,聚攏在床邊漸漸凝固成一個人形。在她的身體完全沉默下來的前一刻,黑影鐘秋揮了揮手,院落中的籬笆變回了腐朽的木條,墓碑變成了雜草,小木屋外墻的那些臉也盡數消失變成了古舊的木板。
已經說不出哪一邊是幻象、哪一邊才是真實――對鐘秋來說,這都不重要。
――只要她待著舒服就行。
太陽慢慢落下,黑影鐘秋將外面的桌子搬進屋里,還準備好了不少紙張――紙張已經被裁成一寸寬、三寸長的紙條,最上面的那張紙條上,畫著詭異而陰森的符號。
做完這一切,黑影鐘秋坐在了其中一把椅子上,慢慢地磨著墨,等到床上自己的身體慢慢坐起來的時候,才輕輕放下了墨塊。
――那個倒霉丫頭,她來了。
“呼啊――”司馬鈺伸了個懶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最近她越來越熟悉灰白夢境中這具美麗而妖艷的身體了――最開始她還因為身高的差距不是絆到床板就是撞到門框,隨著她使用鐘秋身體的次數增加,她已經可以很好地避開這些障礙了。
“早上……不對,晚上好鐘姐……”司馬鈺揉著眼睛從床上下來,坐在了黑影鐘秋的對面,“今天剛到家……總算是把事情忙活完了。”
司馬鈺偶爾會和黑影鐘秋講一些自己的事,比如自己去鬼界的目的,還有自己半人半妖的特殊體質――尤其是在蓮花臺附近被她救了之后。
在被鐘秋救下之前,司馬鈺感覺這個黑影和灰白色的小院純粹是她的夢境而已――夢境又成為不了現實,就算將一些自己的事講出來也沒什么關系,還能有個傾訴的對象。
而在被她救下、得知鐘秋可以現身于現世之后,司馬鈺對她更是卸下了全部的心防――這家伙可是救了自己命的,是大恩人,根本不可能也沒必要傷害自己。
就這樣,她們成為了朋友,除了平時的一些經歷之外,司馬鈺還會講許多自己之前的生活給她聽。
――她覺得,鐘姐在這里困著的時間不短了,一個人像服刑一樣待在這種單調的地方,肯定無聊得快要發瘋了吧。既然兩人已經成為了朋友,那為朋友排遣一下寂寞就是她該做的事情。
鐘秋每次都聽得很認真――之前是無法溝通,在忽然間找回說人話的能力之后,因為過程還不利索,所以大部分時間里,鐘秋都是處于傾聽者的位置,只有偶爾才提出一些問題,而且這些問題大多數都是關于各界的風土人情。
司馬鈺只能大致給她講講人界的事,鬼界和仙界她也不熟悉,只能將沿途從文佩和蕭琳那里聽來的事情復述一遍。
直到最近,除了訴說和傾聽的日常之外,兩人還多了一層師生的關系――就是面前的這些紙――鐘秋開始教她畫這些鬼畫符,自從那日司馬鈺提過想要學習一些自保的法術之后,她們在一起的時間里有一半都是在做這些。
只是這種鬼畫符一樣的東西實在是太難臨摹了,司馬鈺跟著黑影鐘秋一筆一劃地寫著――聽鐘姐說,這玩意兒叫令,是她獨創的、獨立于術和咒之外的一套法術系統,目前為止只有她一個人會用。
不過使用的過程倒是很簡單――如果還無法理解令的運作原理的話,可以暫時將令以符的形式先寫下來,這樣需要使用的時候,符就可以直接將相應的令的效果具現化。
雖然過程有些麻煩,但學會了這些,司馬鈺就可以暫時擺脫不會法術的困境。
鐘秋說,雖然目前學的符并非進攻性,但自保是絕對沒問題的。
司馬鈺當然樂得去學――能有如此便利的方式,當然要好好利用一下。
可惜,她的學習天賦可真是不怎么樣,又或者令的寫法實在是太復雜,她已經學了幾天,還是沒法將一套令完整地寫在符上――不是這里少了一筆,就是那里的筆畫不對。寫廢了差不多兩百張符,才勉強寫出一個能看的來。
――只是能看而已,完全不能用。令對符的要求很高,寫錯一筆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