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
高陽抬起頭,目光如炬,直視御座之上的武曌,聲音隨之響起:“陛下明鑒!”
“有容女扮男裝入了軍營,還為草民擋了一箭,此事傳的沸沸揚揚,更有諸多不堪話本流傳于長安城,如蝗蟲一般肆虐,這哪個世家子弟心里沒有芥蒂?”
“縱是有容主動前去蘇家,可蘇家卻敢答應十日之內成婚,如此之快的速度,此事必有蹊蹺!呂家兵權,已成朝野覬覦的漩渦中心,蘇文翰此舉,名為癡情,實為圖謀兵權,其心可誅!”
“更有甚者,其背后恐另有推手,意在攪動朝局!草民此舉,非僅為兒女私情,更是為陛下剪除隱患,為朝廷肅清奸佞!草民保證,十日后,蘇家必將自食惡果,淪為長安笑柄!”
武曌瞳孔一縮。
高陽的分析鞭辟入里,直指核心,她心中已信了七八分。
但隨之而來的,便是另外一個疑問:“你既知其兇險,為何非要當眾搶婚,鬧得滿城風雨?這幾日迎回定國公府,悄無聲息,豈不更好?就非要……鬧出這般大的動靜?”
高陽聞,略一停頓,隨后緩緩露出一抹笑容,搖了搖頭,語氣輕松的就像買一顆大白菜:“陛下,草民……就喜歡這搶來,有點小變態的刺激感覺。”
“搶婚就如搶別人的老婆,這……很爽!”
武曌:“……”
她看著眼前一臉坦蕩,好似發自內心的高陽,心中有些奇怪。
這么些時日不見,高陽似乎變了。
但還未等武曌開口,高陽便再次的道,“更何況……有容既敢以十日之約,在萬眾矚目下逼我現身,這份孤勇坦蕩,我豈能辜負?”
“她,值得如此轟轟烈烈地去回應!”
“值得?”
武曌聞,忍不住的呢喃了一聲,她的眸子落在一臉坦蕩的高陽身上。
“不錯!”
“值得!”
高陽應了一聲道:“她一個閨閣女子,為了草民卻甘愿女扮男裝,混入盡是粗鄙莽漢的軍營,只為守護心中所愛之人的安全,此情,比天高,比地厚!”
“河西戰場,羅成那支致命的冷箭射向臣時……”
高陽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目光灼灼,“是她,她毫不猶豫地撲上來,以血肉之軀為盾!那一箭,是沖著我的命來的!她……是替我死了一回!”
“要不是換血之術僥幸成功,只怕早已香消玉殞!”
“這份情,是拿命換的!”
“高陽此行,便是為她而來!她待我如此坦蕩,如此無畏,以命相托,我若因畏首畏尾,因忌憚漩渦,便坐視她跳入火坑,那我高陽,還算個人嗎?連畜生都不如!”
轟!
高陽的這番話,如同投入深潭的重石,在武曌心中激起千層巨浪!
女扮男裝入軍營……
河西擋箭以命相護……
她值得!
這番話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武曌的心上,將她先前那股因嫉妒而生的怨念、因被交易而起的羞辱感,瞬間擊得粉碎!
她想起了玄水河套一戰,高天龍率軍出征,高陽心憂高天龍的安危,求她出征,是她半是期許半是無奈地準了他的請命。
她想起了高林遠被匈奴折磨得不成人形,以四份大禮送至長安,自已明知是赫連察的毒計,卻順勢而為,想要逼他一把,盲目的相信他能破局,將他推向了那條九死一生的河西之戰……
而呂有容呢?
她沒有帝王的權柄,沒有權衡的算計,她只有一顆不顧一切、飛蛾撲火般的心!
她被高陽冷冷的推開數次,卻以最卑微的身份,做了最決絕的事。
她女扮男裝的潛入軍營,陪伴在他最兇險的時刻,她用自已的身體,為他擋下了那奪命的一箭!
她的付出,純粹得沒有一絲雜質,熾熱得足以焚盡世間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