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好像是被水沖走了,醒來時已在農戶家里。”賀靈川只得含湖應答,“山中無日月,這是過去多久了?”
“快一個月了吧。”盤龍荒原很大,賀靈川被水沖去下游,在哪里待上十幾二十天都不奇怪,胡f也沒有多想,“我們都以為你沒了,還給你燒過兩回紙錢。你再不出現,下個月十五還燒給你。”
賀靈川拍拍他的肩膀:“謝了!”
“那你聽見沒有?”
“聽見什么?”
“燒紙錢時,我把孫郡守為什么要帶著捕獸夾跑路的原因,一起告訴你了。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胡f也在嚼豬油渣,“你沒聽到?”
“我說呢,怎么總覺有人在我耳邊絮絮叨叨。”賀靈川恍然大悟,“原來是你!但我真沒聽清。”
當時拔陵人后援趕到,而他們的最后一重車陣轉眼就要被突破,賀靈川就與胡f約定,誰活著回去,就將孫郡守帶捕獸夾跑路的原因找出來,燒紙錢告知對方。
只是一時興起、隨口戲,胡f卻認認真真照辦了。
賀靈川也不知自己心里什么滋味兒,反正在策應軍里還沒感受過。他抓起酒杯,一口悶干:“孫郡守到底為了什么?”
那倆捕獸夾可不輕哪,純熟鐵打造,每個重量都幾百斤。當時城破,孫郡守還要費人力馬力拖這兩個大鐵疙瘩上路,到底圖個啥?
“屬實好笑!”糟鵝腿上桌了,胡f抓了一塊慢慢啃,“孫郡守到了盤龍城后清點家私,發現少了那兩個捕獸夾就不干了,還要我們去河谷給他找回來!”
“嘿嘿,威城都沒了,他還以為這里是自己的地盤哪,可以作威作福!蕭統領理都沒理他,也不知道孫郡守最后自己有沒有派人去找那兩個鐵疙瘩。”
“不過我找他手下打聽過了,孫郡守家原本只是獵戶出身,祖父用這兩個鐵夾子捕過兩只勐獸,一只是狼妖,另一頭更離譜,是游蕩盤龍荒原西部多年的白魔王!”
“白魔王?”賀靈川根本毫無印象。
“六十年前,白魔王是盤龍荒原西部談之色變的熊王,據說是一頭成了氣候的大妖怪,喜歡吃人,曾經吃掉幾個村子的活人。威城前后出去三四次除妖隊,只有一兩人活著回去。孫郡守的祖父發現白魔王時,它已經氣絕而亡,渾身上下傷痕累累,顯然捕獸夾給了它最后一擊。”
“白魔王的皮、膽、掌、牙都賣出高價,孫家就靠這個發了筆橫財,開始置辦田產。老頭子請人來算,說是自家走運全靠這兩個鐵獸夾子,因此他們把獸夾好好兒藏在祖祠里面。后來孫郡守的父親買了個官方淘汰的廢礦山,哪知出的鐵礦純度竟然還很高。你也知道,武器和糧食就是盤龍荒原上的硬通貨,所以他家毫無疑問又發了一筆財;到孫郡守這一輩就不必說了,他本人都當上了郡守,你就說這兩個鐵夾子旺不旺吧?”
看著胡f不懷好意的眼神,賀靈川可沒把“旺”字脫口而出,只笑道:“果然是兩個好玩意兒,順帶著還救了我們一命。”
若非獸夾給力,夾斷了孟山的腿骨,他們想擋住這個勐人恐怕要付出很大代價。
“是啊,所以孫郡守逃難也帶著它倆,希望好運氣能一直跟著他們家。”胡f一拍大腿,“哎呀,說不定就是丟了這倆玩意兒,孫郡守的日子才不順哩。”
“怎么?”
“他家在盤龍城南買了一套很氣派的豪屋,住進去才發現,原主人將它沖抵了不少錢,跑路了。現在債主拿著欠條上門,管孫郡守要錢呢,不給錢就打官司。”胡f泯了一口酒,“還有,他是帶著三四百個城衛軍來的,盤龍城不允許私人挾配這么多武裝,只給孫家留十個護院,余下的全部要打散編入城守軍。”
賀靈川搖頭:“孫郡守現在一定派人滿河滿谷找那兩個鐵夾子。”
“他嚷嚷著要找鐘大人評理,可惜這里不是他說了就算的威城。”胡f懶洋洋道,“這些年來,附近多少豪貴都搬來盤龍城求一方茍安,還想作威作福的大有人在。嘿嘿,那都是想屁吃!”
“盤龍城的屋舍很貴吧?”
伙計端來了豬頭肉,熏鹵的,還拌了香菜。聽到兩人議論,他格外自豪地插嘴:
“那可不是?整個盤龍荒原,只有這里最安全,每年都有大量外民遷來!”
誰不向往平和安定的生活?
盤龍城最安全,吸引的人口自然最多。
賀靈川好奇:“這么多人,都安置得下?”
“眼下還行。城里早就住滿,赤帕高原地方大,人多也好墾荒開礦。鐘大人說過,人少了,盤龍城才危險。”
戰爭的第一要素,必然是人。
胡f又道:“盤龍城的房屋分作十五等。其中豪屋有五等,但就算第一等豪屋占地也不能超過十畝;民宅有九等。以上這些基本都供官吏、將士及百姓居住,官方分配,只有第四和第五等豪屋可以自由買賣。”
“還有一種呢?”賀靈川只聽到了十四種。
“還有一種稱作蝸居,就是奴隸和戰俘所住的地方了。”
賀靈川表示理解,畢竟盤龍城一直處在戰時狀態,和普通地區人、錢、物自由流通的情況不同,這里頒布的律令帶有強制性、管控性。
他嘆了口氣。活著就不容易了,盤龍城還被迫選擇了高難度玩法。
聽他一聲嘆,胡f就看了過來:“我聽說你是屠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