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棲竹接過笏板,上面刻著君凌親筆寫的四個字:“鳳棲為先”。
她深吸一口氣,抬腳跨出門檻。
廊外的風卷著玉蘭花瓣撲在臉上,像一場無聲的告別――告別那個躲在蘭一臣身后、只敢在賬本上寫“女子亦可”的風棲竹,迎接那個要站在朝堂中央、與滿朝文武對峙的“女官風棲竹”。
紫宸宮東暖閣里,君凌正批閱奏折。見她進來,放下朱筆,目光落在她胸前的竹葉紋上:“可準備好了?”
“臣,準備好了。”她跪地行禮,聲音卻穩得像磐石。
君凌扶她起身,指尖拂過她袖口的銀線:“今日之后,天下人會說你是‘妖婦’,會說朕‘昏聵’,會說女子入仕是‘亂政’。你怕嗎?”
“臣不怕。”她抬頭直視帝王的眼睛,“臣怕的,是百年后史書上寫著‘大安女子,終其一生,只配困于深閨’。”
君凌笑了,那笑容里帶著幾分欣慰,幾分悲壯:“好。今日朕就為你撐起這片天,讓天下人看看,我大安的女子,能撐起半邊朝堂。”
午時三刻,早朝的鐘聲響徹太和殿。
文武百官按品級站定,竊竊私語像潮水般涌動。
當風棲竹跟著戶部官員從側殿走出來時,整個大殿瞬間安靜得像墳墓。
她穿著那身深青色官服,站在左側文官的“女官位”上,像一株孤傲的竹子,扎在滿殿的蟒袍玉帶里。
“臣,有本奏。”戶部尚書趙明遠第一個出列,聲音抖得像風中的枯葉,“風氏女棲竹,本為婦人,卻著官服立于朝堂,此乃‘牝雞司晨’,有違祖制!請陛下收回成命!”
這個人是攝政王點了頭的,大事沒干幾個,雞毛蒜皮的小事一抓一大把。
他身后立刻跟著跪倒一片:“請陛下收回成命!”
君凌端坐在龍椅上,手指輕輕敲著龍椅扶手:“趙尚書,你可知朕為何讓你戶部掌管天下錢糧?”
趙明遠愣了一下:“臣……臣蒙陛下信任。”
“錯。”君凌的聲音冷得像冰,“朕讓你戶部掌管錢糧,是因為你曾說過‘天下錢糧,當以民為本’。可去年江南水災,你戶部撥的十萬石賑災糧,竟有三成是陳米;今年春稅,你默許地方官加征‘火耗’,害得多少百姓賣兒鬻女?”
他猛地拍案,“這樣的戶部,朕還能信嗎?”
趙明遠渾身發抖,額頭磕在地上:“臣……臣有罪!”
“但風棲竹能信。”君凌的目光掃過滿朝文武,“在你之前,她女扮男裝,化名‘風幽篁’,在戶部兢兢業業。那十萬石賑災糧,是她親自押運到江南,一粒米都沒少;今年春稅的‘火耗’,是她第一個上書反對,卻被你壓了下來。”
他從案上拿起一本奏折,扔在趙明遠面前,“這是她寫的《賦役疏》,你好好看看,什么叫‘民為邦本’!”
趙明遠撿起奏折,只看了一眼,臉色就白了。那上面密密麻麻寫著各地賦稅的漏洞,連他私底下收的賄賂都列得清清楚楚。
“風棲竹!”御史右中丞周正衡突然出列,指著她的鼻子罵,“你一個婦人,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卻跑來朝堂上指手畫腳!你可知‘女子無才便是德’?你這是‘妖惑眾’!”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