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昭手下動作更輕,像給傷口覆上一層春云,聲音卻低而沉:
"疼得起,也要說。
你慣了忍,卻不知,忍字頭上一把刀,刀口向外,也向內。"
溫嶺一怔,垂眸不語,看著自己的影子。
藥已上畢,君昭卻不命人退下,只親自以白絹裹傷,指尖每繞一圈,聲音便低一分:
"溫嶺,你可知今日殺你的是誰?"
溫嶺抬眼,眸中雪光與燈火交織,亮得耀眼,卻平靜:
"不知,也不需知。
臣只知,寫了該寫的,便有人不喜。"
就好像以前他明明為民請命,忍辱負重,卻不為世人所理解,甚至被人扔爛菜葉,罵他爛心肝。
君昭手下微頓,眸色暗了暗,像雪里燃起一點火:
"正是'該寫'二字,要了命。
你寫世家占田,他們恨你;
你寫閥閱逃稅,他們殺你。
你若再不學會變通,
下一次,我未必趕得及。"
他說話時,指背無意識摩挲白絹結扣,像在給那結扣,也給自己,找一條出路。
君昭起身,立于窗前,背對溫嶺,望向庭中那株老梅――
梅枝被雪壓彎,卻未折,像給寒夜點上一支不屈的筆。
他聲音低而緩,像雪落竹梢:
"你看那梅,雪壓它,它便彎腰,讓雪落;
風摧它,它便側身,讓風過。
彎腰不是屈,是讓;側身不是避,是存。
存了,才能再開花。
你慣于直筆,慣于硬骨,
卻不知,筆也有鋒,也有鈍;骨也有剛,也有柔。
你若一味硬碰硬,
下一次,不是肩傷,是命亡。"
他說話時,雪光映在側臉,輪廓如刀,卻帶溫,像給寒夜點上一盞燈,燈芯卻是冰。
君昭轉身,走回榻前,俯身,雙手按在溫嶺肩頭,聲音低而沉:
"我要你活著,不是為我,為你自己。
為你那未寫完的新史,為你那雪廬的野菊,
為你自己,也要學會自保。
下次出門,帶人;下次落筆,留痕;
下次有人殺你,你要先學會殺回去――
至少,要學會喊疼。"
他說話時,掌心溫度透過白絹,滲入傷口,像給冰雪里注入一縷春。
溫嶺很認真的聽著,一點也沒有不耐煩,他說,“王爺,謝謝你的衷告,以后我會小心的。所謂過剛易折,事實早已教會我這個道理,我怎么可能還學不會呢!”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