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掙幾個子是幾個子,誰嫌錢多啊!”
“哎,跟命比,臉面算啥?那兩娃的老子都快死嘍!”
有周圍人附和著看熱鬧。
霍錦森和溫秋雅對視了一眼,視線黯淡起來。
“媽!”
盡管人很少,可于一洋還是滿懷信心的朝自己母親喊了一聲。
鞏金花深吸口氣,拍了拍兒子的肩頭,彎腰鉆進那個褪了漆的木桶。
這是"柔術鉆桶",父親最拿手的活計之一。
于一洋看見母親的手在抖――桶口比父親用的小了一圈,她卡在中間進退不得。
人群里發出哄笑。
"讓開!"
一見人群的走向不太對,于一洋突然扔掉銅鑼,一個跟頭翻到場中央,趕緊救場。
他抓起父親常用的青花碗往頭上摞,碗底粗糙的釉面刮得頭皮生疼。
這是"頂碗",他偷偷練過無數次,最多疊過三個。
"各位瞧好!"于一洋踮起腳尖,碗搖搖欲墜。
第五個碗疊上去時,最底下那個突然滑落。
他下意識伸手去接,結果整摞碗"嘩啦"碎了一地。
人群"嗡"地炸開。
“哈哈哈哈!”周圍的所有人都在笑。
穿工裝褲的男人吐著瓜子皮:"就這手藝還敢要錢?"
于一洋蹲在地上,看著父親的碗被自己摔碎,整個人都懵了。
四周的笑聲驚醒了他,低著頭的他瞧見母親正奮力的往桶外鉆,便低著頭紅著眼睛撿碎片,瓷片邊緣割破手指,他偷偷把血抹在褲腿上。
鞏金花此刻終于從桶里鉆出來,頭發上沾著木屑。
"孩子他爹住院了..."原本她以為能靠著這份說辭聚攏一點人氣,可話說出來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只得彎腰幫兒子撿碎片。
有幾個人轉身走了。
這時住院部的侯大爺拄著拐杖過來:"哎呀,這不是天橋于健的媳婦嗎?老于那天表演鋼筋纏脖子把自己傷的住了院……"
他嗓門大,立刻引得更多人圍過來。
于一洋扭頭去看他,認得他好像在自己父親手術室前停留過。
他再回頭看去,人群里有幾個穿病號服的病人,好像都是住院部的。
有個瘦得像竹竿的叔叔,左手還掛著吊瓶,右手在兜里摸來摸去。
鞏金花好像明白了什么,忙一把拉起蹲在地上的兒子,她抹了把汗,瘸瘸拐拐的來到場中,突然劈了個叉。
她年輕時能劈"一字馬“,現在只能劈開一百二十度。
于一洋震愕的看著母親的倔強,擦了擦委屈的淚,抓起最后三個完好的碗,這次他沒數數,直接摞在頭上,然后慢慢跪下,仰頭,再一點點直起腰。
碗穩穩當當。
"好!”掛吊瓶的病人突然喝彩,扔過來兩個一分硬幣。
硬幣滾到于一洋腳邊,他看見那人病號服上印著"呼吸科"。
“小家伙未來可期!”
“這一字馬可以!”
“加油!”
不停有人往場中扔硬幣,場面一時竟也有兩分熱鬧。
甚至還有穿藍布衫的老太太顫巍巍地往場中放了個鋁飯盒:"自己蒸的菜團子……"
于一洋跑過去把飯盒抱起來,聞見茴香餡的味道,肚子"咕嚕"一聲。
母親的道謝聲帶著哭腔,他不敢抬頭,怕眼淚把碗打濕。
人群慢慢散去,于一洋跪在地上把摔碎的碗小心包好――父親說過,青花瓷碗是爺爺那輩傳下來的。
母親突然蹲下來抱住他。
于一洋感覺頸窩里熱乎乎的,他數著母親后背的補丁:"媽,我要多練習,等我跟父親一樣學會‘空竹’,就能掙更多錢。"
鞏金花沒說話,只是把他摟得更緊。
這時李向南才領著丁雨秋他們三人推著車過來,笑著問道:“青青哪兒去了?”
于一洋母子扭頭看去,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自己的眼淚,起身回道:“讓她在手術室那邊看著的,我們在這表演,還能有點收入……”
李向南瞧了瞧于一洋剛剛撿起來的硬幣,怕是連七分錢都沒有,心里微微嘆了口氣,指了指身后的車座。
“我們一起進去吧,給于大哥做手術的牽引設備已經做好了!”
“真的嗎院長?”于一洋和鞏金花俱是渾身一震,扭頭朝著三人車后頭瞧去,雙眼滿是期盼。
他們又同時扭頭去看李向南,眼里充滿著感激。
好像每一次這個人出現的時候,都會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讓他們充滿著無數的期待,也擁有著無限的可能。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