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健局特護病房,彌漫著消毒水的特殊氣味。
沈玉貴提著大包小包從門口進來,瞧見一屋子人情緒都不太好,一邊將父親的洗漱用品和衣服整理著放進房內的衣柜里,一邊觀察著屋內的情況。
大哥沈玉徽還是在一堆報紙里尋找著關于弟弟沈玉京的消息。
三哥沈玉川手里捧著個收音機坐在窗戶旁,將它貼在耳朵邊,不停的旋動著按鈕,聽著燕京臺和央臺的播報。
玉海等男同志坐在另一張病床上沉默不語。
玉梅這些女同志則圍著父親的病床,還在抹淚。
父親沈萬山枯瘦的手背上扎著輸液管,青紫色血管在蠟黃的皮膚下蜿蜒如老樹根。
他喉嚨里發出破舊風箱般的喘息聲,混著心電監護儀"滴答滴答"的響動,像把生銹的剪刀在裁剪暮色。
沈玉貴看的心里沉重,聽著大哥翻報紙的沙沙聲,走過去把他的手腕捉住。
他鼻梁上架著玳瑁框眼鏡,鏡片上全是報紙油墨蹭的指印。
“大哥,別找了,到現在千重叔那里還沒來消息,說明這件事情肯定是極其隱秘的,過些天玉京如何……我們自然都曉得了!他們又怎么可能把他的事情刊登在報紙上呢?”
沈玉徽望了一眼父親,頹然靠著衣柜滑著坐下。
他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但就是不愿意承認。
沈家在燕京關系網織的那么嚴密,可在玉京這件事情上,卻問不出任何細節。
說明曉得內情的人都被下了封口令。
如果不是在銀行還有一點關系,那人恰好參與了玉京贓款的整理,他們是無論如何都不曉得玉京能夠貪那么多的!
老父親也不會被打擊的吐了好幾口血。
沈玉貴瞧大哥暫時被自己說服,又扭頭去勸三哥:“三哥,別尋電臺了,這事兒要是被電臺播了,那影響就大了!不可能的,上面會注意影響的!你搜那些,就是徒勞!”
可沈玉川不理他,只關注在自己手里,沙沙的電流聲和標準說話聲不時從收音機里傳來,他聽的更加細致了。
哎!
沈玉貴默默的嘆了口氣,找了個凳子坐在大哥身邊,也不語了。
"爹,您看這橘子瓣兒多水靈。"大女兒沈玉梅用銀匙刮下蜜橘果肉,金黃的汁水順著她發皺的指尖滴在雪白床單上。
“我來吧!姐!”二女兒沈玉蘭接過碗,讓幾個嫂嫂、弟媳婦幫忙,她曉得大姐的心情比之男人們并不平靜。
"爹,您就好好養身體,什么都別操心,有我們呢……"
沈玉梅看著妹妹和嫂嫂們都搶著干活,便安慰老父親幾句,可她的話沒說完,弟弟沈玉云突然從門口闖了進來,慌亂的眼神沒有在眾人身上停留,而是朝著三哥沈玉川喊道:“三哥,把收音機關了!”
眾人被他忽然的闖入嚇了一跳,再一瞅他凝重嚴肅又慌亂的表情,頓時明白了什么。
沈玉川更是渾身一震,忙從窗臺上跳下來,捂著收音機就要沖出去。
沈玉云忙過來接他。
他和所有人都曉得,如果收音機里傳來了消息,一定不能讓老父親知道。
“咳咳……”
可好巧不巧。
沈萬山雖在病床上,人卻在夜里到現在的休息中緩過了神,已經恢復了清醒。
“去哪兒?”他低沉的嗓音在角落響起。
“爹,我去……去外頭!”沈玉川慌不迭且的說。
沈玉云臉上一僵,忙去搶他懷里的收音機,一把就給關了!
“打開!”沈萬山腦袋抬起,一張黑臉又陰冷了幾分,“咳咳……我說,把收音機打開!”
瞧他的臉色忽然又白了幾分,沈玉徽都曉得不能讓他知道更多信息了,便趕緊過來喊道:“爹,您趕緊休息吧……”
“混賬東西,把收音機……打開!”可沈萬山執意要三兒子這么做。
沈玉川看了看自己大哥,和周圍一圈兒沈家兒郎,又看了看自己父親,牙齒緊緊咬著,默然不敢語。
壓力頓時就落在了沈玉云身上。
但他顯然比他三個心理素質要強,硬著頭皮就要出去。
“逆子!”沈萬山大聲吼了一聲,下了山的虎它也是虎啊,頓時震的整個房間都倒吸涼氣。